這一年的冬季,楊廣帶著一千騎從采石磯渡江,攻破了陳國的首都,這時,楊廣隻有二十一歲。
城破之前,隻有幾個文官還在殿上,那些武官不是戰死了,就是被皇上殺死了。眼看著城中一片大亂,守城的幾百名兵士,雖然無人統率,仍然在堅持戰鬥。
此時,徐德言已經官拜侍中,他雖然收斂了一些輕狂之氣,卻總是有不和時宜的言論,幸而他是樂昌公主的附馬,並沒有受到很大的懲戒,朝政也因之有了一些好轉的氣象。
但國力如此,夫複何言。
宮中已是一片大亂,卻不知皇上去了哪裏,眼見著城破在即,卻該如何是好?滿朝文武隻剩他及江總數人,皆是老弱書生,而指揮兵士守城的任務自然便落在自己的肩上。
此時,陳貞也在宮中,自戰事吃緊後,陳貞便搬回宮中居住,今日想必是大限已到了。
徐德言匆匆趕到陳貞宮中,見陳貞愣愣地坐在桌前發呆,宮女們都已經散了,想必是陳貞的命令。
徐德言歎了口氣,他與陳貞新婚燕爾,馬上便要分離,不由一陣淒然。
陳貞微笑說:“你怎麼回來了?外麵如此吃緊,為何不與眾臣在殿上商議對策。”
徐德言苦笑了笑:“現在還有什麼對策,我打算親自到城上去了。”
陳貞垂頭不語,她輕聲說:“如果一旦分離,以何為記?”
徐德言愣愣地發了會呆,“以君之才色,必入權貴之家,恐怕我們要永遠地分別了。”
陳貞輕歎,她拿起桌上的一麵玉鏡摔在地上,鏡分為兩,她拾起兩麵破鏡,將一片交與徐德言,“以後的每年正月十五,我必著人在街上叫麵這一半玉鏡,如果你真地有心念我,記得拿另一半來相認。”
徐德言接過玉鏡,藏在懷中,雖然他心中淒愴不已,卻仍然被妻子堅定的信念所打動。“我這便到城上了,以後你自己小心吧!”
陳貞點了點頭,輕聲說:“珍重。”
徐德言轉身而去,陳貞望著他的背影,又禁不住升起了一絲茫然若失的感覺,並不是因為徐德言離開,當此國難之時,本就該是匹夫有責的,隻是到了現在,還是她主動,而他被動地接受,這不免使她略有些失望。
但現在也顧不得想這些了,她走出宮門,見陳婉驚惶失措地跑了過來,“姐姐,你可知道哥哥在哪裏?”
陳貞搖了搖頭,雖然事已至此,她卻仍然氣定神閑,“婉兒,不要怕,有姐姐在這裏,沒有人能傷害你。”其實能怎麼樣,她自己也沒有把握,但大家都在慌亂,她便不能也慌亂。
果然,陳婉看見她冷靜的神色,也鎮定了下來。陳貞道:“走吧!我們去找哥哥。”
拉著陳婉滿宮裏尋找,沈皇後仍然在誦佛,見到她們隻是淒然說:“貞兒,婉兒,你們如果能設法逃出去,就先走吧!別顧著你哥哥了。”
陳貞苦笑了笑,逃?能逃到哪裏去。
再到臨春、結綺、望仙三閣,不僅哥哥不見了,連張貴妃和孔貴妃也不見了。陳婉輕聲說:“姐姐,哥哥逃了,他沒有帶著我們,自己逃了。”
陳貞咬了咬唇,安慰陳婉:“別怕,不會有事的,哥哥一定還在宮中,如果能找到他,我一定讓他帶著你一起逃。”
陳婉說:“姐姐,那你呢?”
“附馬在這裏,我哪裏也不去。”陳貞淡淡地說,語氣卻堅定無比。
陳婉愣愣地看著陳貞,忽然說:“姐姐,我總覺得姐夫配不上你。”
陳貞笑了笑,“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麼,我們還是去找哥哥吧!”
總算在後宮看見陳叔寶的身影,身邊跟著張、孔兩位貴妃,三個人正準備坐吊籃進後宮的枯井。
陳婉看見他們,立刻奔了過去,大聲叫:“哥哥,等等我。”
陳叔寶回過頭看見是她們兩個,猶豫了一下,張麗華卻在旁邊說了一句什麼,陳叔寶便不再遲疑,向身邊的宮人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