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忽而全黑忽而雪白的世界,莫非就是阿鼻地獄麼?牛頭馬麵何在?閻王判官何在?奈何橋,孟婆湯,又是怎樣的一番景致呢?
彼時,耕煙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龍隱門內的一番激烈打鬥,後續又是如何。她的意識恍惚,隻記得由於桃紅花瓣的碰撞,她幾乎身心俱裂,一口鮮血像岩漿噴薄而出,然後,奄奄一息的,想著陸茗駿,昏死過去。
至於後來,百裏霜丟下天衣教主的挑釁之詞,說必定在八大門派之前找到八珍盒,要中原武林皆俯首稱臣,以及她以寡敵眾殺出龍隱門,耕煙都不知道了。龍隱門的人在百裏霜走後,打算安葬死去的一幹人等,惟獨還將耕煙視做奸細,看她傷勢之重,料想她也難活命,於是草草的將她扔在後山的林子裏,任其自生自滅。
卻沒想到,睜開眼睛還能見青天白日。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倒是一番好景致。
耕煙掙紮著,試圖站起來。但稍一用力,腹腔內就似有一條蟲子在遊走衝撞,難受得緊。她重又趴在地上,從嗚咽到嚎啕大哭。
“茗駿,茗駿你在哪裏啊?”
“誰來救救我?”
“到底發生了什麼?”
耕煙一會兒細聲叨念,一會兒又哽咽著鉚足了勁呼喊,空蕩蕩的山林,不時有鳥群被回音驚醒。
噔噔噔。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音由遠及近。
耕煙像一灘爛泥趴在地上,騎馬的人像英雄俠士一般氣宇軒昂。耕煙覺得,他真是高啊,高得讓她伸手也夠不到。可是耕煙又覺得,那輪廓,那五官,就連皺眉時的表情,都像極了她朝思暮想的茗駿。她張開嘴,喉嚨裏發出絲絲的幹涸的聲音:“茗駿,茗駿,你在這裏就好了……”
但馬背上的俊朗少年,並非陸茗駿。
就連輪廓五官,都和陸茗駿相差甚遠。
他叫,白矜雲。
這個時候耕煙還真是不得不慶幸自己看了太多的武俠小說,用一句俗語來講就叫做“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一些常識或者潛規則她還是懂的。她可憐巴巴的望著對方,盡量讓對方覺得自己隻是單純的弱女子,不會武功,也沒有歹心。
白矜雲問:“姑娘為何會傷成這樣?”
耕煙一五一十做答。
“那麼,龍隱門如今的情形怎樣?”
“我也不知道。”耕煙搖頭,“我醒來之後就已經在這裏了。”
“哦。”少年起身欲走。耕煙一把抓緊了他的衣袖。或許是太過心急,那力氣稍一瀉出去,就覺得體內剖腸刮肚般的疼。哎喲一聲,下巴就撞到堅冷的地麵。
少年心軟,重又蹲下來,一臉慈悲的望著耕煙。
“你想讓我救你?”
耕煙用眼神承認。
“可是,我不能斷定你是想用苦肉計來騙我同情,又或者你另有圖謀,況且我還有事在身,隻怕無暇顧及。”白矜雲直言道。
耕煙哭笑不得:“我會不會武功,你一試便知。”
“不會武功,卻不代表不會算計。”
耕煙心裏著急,可一點辦法都沒有,眼看著白矜雲跨上馬背,勒緊韁繩,她的淚珠子啪嗒啪嗒就掉下來了。
白矜雲拍了拍馬脖子,馬的前蹄便揚了起來,沙塵四濺。
這個時候,突然聽得一聲淒厲的驚恐的疾呼,後麵似有什麼東西滾落,白矜雲回頭看,赫然竟是耕煙在地上滾了幾個圈,重重的撞到旁邊的樹幹,昏死過去。再看她的手,還有新鮮的傷口,血液粘著泥土,不得不叫人心疼。
原來,耕煙也是情急,眼看惟一可以救活自己的人就這麼走了,她索性撲過去想拖住馬的後腿,哪知道,這馬兒的脾氣暴烈,狠狠的一甩,耕煙就被甩得七葷八素,傷上加傷。
還好,白矜雲再是謹慎,也非冷血之人。他把耕煙扶起來,先用內力護住她的心脈,又封了幾處大穴,以減輕她的疼痛。當內力在耕煙的體內撞擊到一股寒而軟綿的真氣,方才知道,這女子不僅內外皆傷,還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