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祐二年。
蕭索的京都卻是有了一件極為沸騰的事情。
有人行刺皇上。未遂。
且當場被捕獲。
而這名被捕獲的人是個女子,正是昔日風風光光的天衣教聖女。
百裏霜。
——倏忽被押進天牢,等待秋後問斬。
同時,據悉此番天衣教密謀造反,乃受命於吏部尚書陸扆。小皇帝一怒之下抄了陸扆的家,陸家上下一百七十多口人,盡數淪為階下囚。
耕煙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腹中忽然隱隱做痛。可她痛的不是慕容天晴音訊全無,痛的是陸家遭難,陸茗駿想必也受此牽連。
她對他,就算沒有了昔日的愛慕眷戀之情,可也萬萬舍不得見他就此無辜喪命。這裏的人,就連白矜雲到底也是和他們不一樣的,他們自同一個遙遠的地方而來,那種感情,幾乎可以達到骨血一般親熱濃厚。彼此安好的活著,也算一種慰藉。但一想到這個世上惟一一個與自己相同的人就快死了,耕煙就如同被人掏心剖肺一樣難受。
她失去了慕容天晴的消息。
所以,這樣的時候,惟有白矜雲了。
耕煙到城外五裏的農莊去找白矜雲。坐著轎子去的。那是他們在重遇之後,第二次見麵。當白矜雲看見耕煙,驚愕到半晌說不出話來。
逝兒先開了口:“耕煙姑娘就快做人家的娘親了。真是大喜。”
耕煙苦澀的一笑。
“白大哥,我來找你,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你說吧。”
“我想你和我一起去洛陽。”
“洛陽?”
“嗯。”耕煙點頭,然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的說了:“我想,先找到天晴,弄清楚當中的曲折,再慢慢計議如何救人。我知道劫獄是殺頭的大罪,可是,倘若真的沒有別的辦法,我,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茗駿是無辜的,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白矜雲看著激動到語無倫次的耕煙,蹲下來,右手輕輕搭著她的肩膀,以溫柔的眼神看定她:“你先冷靜一點,也許尚有轉機呢。況且,劫天牢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萬一失手……”說著,抿著嘴,稍稍去看竹椅上坐著的逝兒。
這一次到來,耕煙方才知道逝兒的腿殘了,她沒有來得及弄清楚當中的原因,但白矜雲言語間的保留,她也會意,說道:“白大哥,我……”她原想說既然白大哥有所顧慮,我也不強人所難,可話到嘴邊,始終說不出,畢竟除了他,她再沒有別的人可求助了。
“矜雲。”逝兒淡然一笑,娓娓說道:“耕煙姑娘若非萬不得已,不會來找你。你就隨她一起去洛陽吧。”
白矜雲吞吐道:“可是,你……”
“我隻有一個要求。我想和你們一起去。”逝兒看看自己癱瘓的雙腿,仰麵望著白矜雲,眸子裏盡是期盼和篤定。
耕煙已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握著逝兒的手,在那一刻她忽然勇敢的對自己說,白矜雲是她的了,我將與這個男子,再不會有更深一層的瓜葛。
心中苦澀,不言而喻。
若非親自到洛陽,不會知道,慕容天晴竟是好端端的,錦衣玉食,高床軟枕。偌大的一處新建的宅院,也都是他的了。
看見白矜雲,麵色愕然,但很快又恢複鎮定,笑道:“白兄既然平安無事,實在是太好了。”
耕煙迫不及待,徑直問道:“你不是去刺殺皇帝了麼?百裏霜呢?”
慕容天晴顧左右而言他,對白矜雲抱拳道:“來者是客,我與白兄多日未見,原該敘敘舊才對,隻是我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之處還請白兄海涵。”
如今雖已證實慕容天晴的確是天衣教的人,但他同白矜雲沒有正麵的衝突,況且,他還是耕煙的丈夫,耕煙說再多,也沒有將她與他成親的個中原委告訴白矜雲,所以,縱使心有芥蒂,也都勉強撐著,不至於拉下麵皮,怒目相對了。
白矜雲帶著逝兒離開以後,慕容天晴扶著耕煙進了宅院。宅門上依舊是掛著三字的匾額,慕容府。宅內屋舍重重,亭台水榭,巧妙精致,儼然可媲美當朝達官的府邸。耕煙迷惑,問:“天晴,你何以住在這裏?”
慕容天晴爽朗的笑:“我不是住在這裏,我就是這裏的主人,你也是。”
“為何?”
“是朱大人送給我的。”
“哪個朱大人?”
“朱全忠。”
耕煙的心頭有些緊,問道:“他為何要送這樣大的宅子給你?”
慕容天晴愛惜的牽著耕煙的手:“你如今懷有身孕,要多休息,我讓下人給你備些補品。其餘的事,你就無須操心了。”
耕煙憂鬱的望著他:“天晴,我來找你,是想弄清楚刺殺皇帝一事。還有,想你能幫我救一個人。”
“救什麼人?”
“他被關在天牢裏。是吏部尚書陸扆的家眷。他叫陸茗駿。是我的朋友。”
“怎麼從未聽你提起過還有這樣一位朋友?”慕容天晴皺了皺眉:“你就是為了這個人,千裏迢迢跑來洛陽,他有那麼重要?”
“是的,他對我很重要。”耕煙哀求道:“既然你認識朱大人,一定有辦法的。”
慕容天晴不置可否。
夜裏,耕煙再次提起,慕容天晴麵色頗為不悅,問道:“你一定要救他?”
“是。”
“他與你什麼關係?”
“朋友。”
“倘若救不了,又當如何?”
耕煙的眼神軟下來:“天晴,當我求你,你去向朱大人說情,若是他不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