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抬著血肉模糊的男人走進來,將傷者放到床上,紛紛退了下去。
金悅誠匆匆來到老先生身邊,對老先生急切地耳語:“父親,請您……”
老先生瞅一眼兒子,慢條斯理地磕掉煙灰,慢騰騰地站起來,邁著方步來到傷者麵前,挽起長袍袖子,來檢查傷者的傷情。這才看清昏迷不醒的傷者是個洋人。此人就是蔣介石從德國請來的軍事顧問馮.勃倫道夫.赫夫曼將軍。
老先生回到紫檀桌前坐下,拿起毛筆慢條斯理地開著藥方。
金悅誠急切地問道:“父親,您看……怎麼樣?”
老先生不悅地抬起頭來,嗔怪地盯著兒子:“什麼怎麼樣?”
金悅誠:“赫夫曼將軍的傷情?”
老先生:“雙腿骨折,非常嚴重!”
金悅誠:“那您……”
老先生:“隻能盡力而為!”低頭繼續寫方子。
金悅誠心急如焚,幾次張口又猶豫了,最後還是開口道:“父親,您知道這位德國將軍是委座請來的軍事顧問,剛才委座親自打來電話,命令我們……”
老先生大為不悅,把手中的毛筆“啪”地一摔,厲聲嗔怒:“你們委座的命令隻對你們軍人有用,對我這個老頭子毫無用處!你馬上把人給我抬走!”說完,起身拂袖而去。
金悅誠頓時大驚,急忙大喊一聲:“父親,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老先生回過頭來,嗔怒地盯著兒子,憤然道:“我誰都可以救,就是不救洋人!”
金悅誠:“爸爸,您怎麼能……?”
老先生氣憤不已,胡須顫抖,一字一板地說:“你們年輕人可以忘記,可我這個老頭子永遠不會忘記,那場浩劫給中國人帶來的災難!也許這個傷者的老子就是八國聯軍的一員!”說完,轉身離去。
金悅誠心急如焚,大喊一聲:“父親,您不能這樣!”
這時,從血肉模糊的洋人嘴裏,忽然囁嚅出幾句不太連貫的中國話:“老先生說得對……我父親是八國聯軍的一員……我向您老人家謝罪……”
已經掀開門簾的老先生,忽然被這幾句話給拽住了。他轉回身來,狐疑地來到赫夫曼麵前,嗔怒地盯著赫夫曼……
赫夫曼微微睜開腫脹的眼睛,衝老者艱難地點點頭,囁嚅道:“對不起……我代我父親向您謝罪……向中國人謝罪……”
老先生盯著赫夫曼的眼神由憤怒漸漸變得緩和,繼而變成寬容了。
金家客房。仲夏之夜。
典雅、清靜。竹簾。藤椅。紫檀家具。
兩名國民黨士兵畢恭畢敬地站在床頭,給赫夫曼扇著蒲扇。赫夫曼雙腿打著夾板,頭和胳膊都纏著紗布,整個人被紗布裹得像粽子一樣,一動不能動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