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這一次,地裏的莊稼就該收割了。”杜朝南跟方氏叨咕道。
方氏一邊做活一邊答話:“可不是嘛,地裏的芝麻、苞穀、豆子眼看著就該收了。收了秋還要種麥子。得有一個月才能閑下來。”
方氏想又想,又低聲說道:“秋收也沒啥收頭,她奶給的那幾畝莊稼都長得不好,黃瘦黃瘦的。”估計連他們一家的口糧都不夠。
方寧豎著耳朵聽著爹娘拉家常。
杜朝南沉默了一會兒,低聲歎道:“沒事,等房子一蓋好,冬麥一種上,我就出去做短工,總歸餓不著你們娘幾個。”
說到房子,方氏不禁又皺起眉頭:“他爹,你說咱家的房子今年能蓋上嗎?我算了算,兩間屋至少也得一兩銀子,咱哪來的那麼多錢,借也無處借。她奶這……唉……。”
“……再說吧。”
聽到此處,方寧心中一咯噔。她爹似乎有些猶豫了。不行,他們家一定要搬出去!否則這家分了跟沒分一樣,仍然活在何氏的高壓之下。搬出去,哪怕住泥胚房茅草棚也比這兒強!方寧不動聲色的想著辦法。
方氏輕輕籲了口氣,探頭看了看天色,起身說道:“晌午了,我去做飯。”夏寧和秋寧也自覺放下活去幫忙。
誰知,這廂飯還沒做好,何氏卻派圓寧過來叫杜朝南到上房吃飯,方寧一家俱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圓寧揚揚嘴角,輕聲細語的解釋:“我奶說小叔的同窗可是貴客,人家家裏老有錢了,讓我們一家好好巴結,以後說不定能幫上我小叔。我爹和大伯他們都要去陪客,三叔得也去。”
“哦。”杜朝南回頭歉意的朝妻女笑笑。何氏隻說讓他去,根本沒提方氏她們的事兒。方氏和三個女兒一臉的淡然,以何氏的摳門性情能請杜朝南一個已是意料之外,更別提她們娘仨了。再者,就算對方請了,她們也不敢去。方寧卻比他們想還得還深遠些,她不相信何氏真的隻是讓父親過去吃飯這麼簡單。但是她又不能攔著杜朝南不讓他去。
“爹——”方寧扯扯杜朝南的衣角,似乎有話要說,圓寧以為方寧是撒嬌也想跟著去,便捂著嘴輕笑一聲提醒道:“方寧,咱奶沒說讓你和三嬸去。你要是饞我一會兒給你留塊肉。”
方寧把臉一拉,不屑地答道:“不用了,我又不像有的人那麼饞。”
說罷,她無視圓寧,轉過頭囑咐杜朝南:“爹,一會兒吃飯時,你啥也別說,免得說錯了什麼,我小叔又覺得咱們丟他的臉。”此話一出,杜朝南的心不覺再次一沉,他心不在焉嗯了一聲。
方寧繼續囑咐:“無論旁人怎麼拿話激你,你就一口咬定要和我娘商量,啥也不答應。”
“這,你奶隻是讓我陪客而已。”杜朝南有些哭笑不得。方寧心道,我也但願她隻是讓你陪客吃飯。
杜朝南到上房去了。方氏帶著三個女兒在家裏吃飯。
午飯過後,隻要不太忙,人們都會小睡一會兒。方氏和夏寧秋寧幾個也都有些困倦,各自歪著歇午覺。方寧沒心思睡,她輕手輕腳的溜出屋子,朝上屋摸去。前麵人來人往的,自然不方便偷聽。於是她從夾道過去,躲在菜園裏偷聽,堂屋斜對著菜園子另開了一扇窄窗。她整個人像隻壁虎似的緊貼在牆上,屏息靜氣偷聽屋裏的談話。
“老三,我聽人說你上回去縣裏沒少賣錢?”
“……老三,不是我說你,你如今咋越來越像娘們了,做事小氣扒拉一點都不利落。你不能因為分家了就撂挑子不管了。”
“……。”
“三兒,你今兒得給個準話。”
杜方寧皺眉,這是做什麼?三堂會審?
在眾人的高聲逼問中,杜朝南的聲音不十分清楚,讓方寧聽得心中起急。
“小妹兒,你在做什麼?”突然,從方寧身後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誰?”方寧急忙回頭,一看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男子。他身著一襲月白夏衣,身材略胖,麵皮白淨,濃黑的眉毛下眨巴著一雙細長的眼睛,手中輕輕搖著一柄折扇。他在努力做出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無奈形似而神不似。
“你猜我是誰?”這位少年用略有些驕矜的目光打量著方寧,似笑非笑的問道。不用猜方寧就知道他是誰,她覺得自己可能還要用上此人,因此便認真的打量了他幾眼,以一副十分尊崇的語氣問道:“你肯定是我小叔說的那位,才高八鬥,風流、風流稠黨的王大才子吧?”
“嗬嗬。”王清舉低低地笑著糾正道:“是風流倜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