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財今日十分愜意,他悠哉悠哉的喝著小酒吃著兒媳婦做的紅燒肉和豬頭鹵肉。笑嗬嗬地吩咐兩個兒子:“都過來,你們也可以喝點。”小木頭響亮地應了一聲坐到父親左邊,宋喬坐在另一邊。
方寧和宋柳吃完飯就下了桌,丟下三個男人讓他們繼續喝去。兩人坐在飯廳的一邊做針線一邊說話。這個針線簍子雖大可她的活實際很少,很大程度上是做做樣子罷了。宋柳跟她半斤八兩,她自小沒有母親,宋老財再有當娘的潛質也不可能教她做針線。據說他本來還指望著兒媳婦進門能指點宋柳一二,結果娶的是方寧,效果自然不言而喻。有時玉嫂會教教宋柳。兩人說著話,話題從稗官野史談到詩詞歌賦,是越說越投機。
那廂,宋老財幾杯酒下肚,話越愈發多起來。方寧時不時聽聽他們那邊的動靜。有些對話讓她差點笑出聲來。
宋老財抿了口酒,轉臉問小木頭:“木頭跟爹說說,你想不想娶媳婦?”
小木頭左右為難,搖搖頭答道:“以前想娶的,如今又不想了。”
宋老財連忙追問原困,小木頭隻好答道:“我想娶的被大哥下手搶走了。”
宋喬板著臉打斷他:“別胡說!”
小木頭委屈地癟癟嘴,對父親控訴道:“爹,你看看大哥,他娶了媳婦不但忘了爹,還忘了我。以前啥都讓著我,如今倒好,我跟方寧多玩一會兒,他就拿眼瞪我。”
宋老財:“……。”他極快地掃了一眼方寧所在的角落,方寧低著頭,假裝什麼也沒聽到。
宋老財又問了一陣,小木頭越說越離譜,宋老財想著他年紀也不大,此事暫時擱下,以後再說。
宋喬想趁此機會多多改善一下和父親的關係,便又斟了一杯酒,畢恭畢敬地端上去說道:“爹,你在自己家裏多喝些沒事。你多吃些菜,你看這下酒菜多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麼好吃的菜。”他這是拐著彎兒誇自己的媳婦。宋老財略微不滿的瞥了大兒子一眼,低聲嘀咕一句:“沒出息,你除了你媳婦就不能想些別的!”
宋喬窘迫地笑笑,心虛地替自己辯解道:“爹,我是在說菜,哪想到她了。”
宋老財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手裏端著酒杯,想著今日的事,再看看兒子兒媳的恩愛場景,不由得觸動情腸,想起了自己的老伴。
在酒的驅動下,他的話像開了閘的河水一樣,不受節製的往外倒:“……想當年,你娘還在那會兒,我過得比你還滋潤呢。我的媳婦比你媳婦好上一百倍。她知書達理、聰慧多才、風趣達觀……以下省略若幹個詞。你娘的廚藝也無人能及。”別以為就你媳婦會做菜。
宋喬第一次覺得父親會的詞比自己還多,反正他一時半會都搜羅不來這些詞句。不過,他對後半句有些不大讚同,他性子素來正直,實在不忍父親歪曲事實,即便是自己的娘親,他也照樣實話實說:“爹,你忘了,娘有一次給你做飯,忘了放鹽了。”
宋老財被噎了一下,他瞪了兒子一眼:“停——我就愛吃淡的。”
宋喬又不怕死的低聲道:“可又有一次,又做鹹了。”
宋老財目露凶光:“我的口味又變了!”
宋喬不敢再跟他爭,隻好附和道:“對對,你口味變了。”
宋老財咂咂嘴,繼續說道:“你娘對我是盡心盡力,把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什麼都聽我的。”
小木頭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忍了忍還是像真相揭露了出來:“爹,可是我聽來福說,你什麼都聽娘的,他還說大哥也跟你一樣,說這是老貓房頂睡,一輩傳一輩。”
宋老財老臉紅漲,拍了一下桌子:“咄!這個臭來福!”
兄弟倆同時噤聲不語。
宋老財目光發直,大著舌頭繼續追憶往昔:“……我看著她,就像癩蛤蟆看著天鵝一樣。一起做工的人都笑話我癡心妄想、不自量力。還有一個幫工的看我能幹,想讓我娶那個黑胖妹子,說是特別能生兒子……我才不願意!幸好我聰明機靈,她喜歡花,我就去摘,外麵沒了,我跑到別人家裏去偷,我還在她的繡樓前種了一片油菜花。……我的媳婦無人能及,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的女人了。那些什麼周寡婦、張金娘,連給她提鞋都不配!哼哼!”說到後半句,宋老財不禁悲從來,捶著腿大哭道:“我的明珠啊,你咋就丟下我一個人去了也。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惦記著我,你咋就放心丟下我一個人,你就不怕我變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