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宋氏回房後也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第二天一大早便來找宋老財道歉。具體內容方寧不清楚。反正宋老財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既有唏噓感慨又有愧疚和無奈。方寧猜測應該是程宋氏又提起了當年如何如何,利用親情和愧疚軟化了宋老財。
當天上午,宋老財去了王家一趟。晚間回來時,他臉上一副如釋重負的神情,說王家不追究此事了,一切都是誤會。
程金鳳大概也汲取了教訓,從這天起果然安分了不少,每日在房中刺繡,整理箱籠,安心待嫁。再也沒有找過方寧的碴。
眼看著就到了三月十八這日,程家是人來人往,喧鬧非常。宋老財和宋喬在外間接待男客,方寧宋柳則幫著程宋氏招呼女客。但方寧一直沒見到程家本家的婦人,他們隻打發人送來了禮物,連麵都沒露一個。也是,兩家已經決裂到了對簿公堂爭財產的地步,確實沒必要再維持表麵的和諧了。
吉時一到,王家的花轎到了門口。穿著大紅喜服的程金鳳在丫頭婆子的攙扶下順利上了轎。迎親隊伍一路吹打著逶迤而去。
程金鳳一出完嫁,方寧以為他們就可以啟程回家了。哪知程宋氏不停向宋老財訴說自己孤單可憐,再見麵不知哪年。非要留哥哥一家多住些日子。宋老財看她確實可憐,唯一一個相依為命的女兒又出門了,不禁心生憐惜,便答應再多住幾日。
這日,兄妹倆正在客廳閑談,方寧和宋柳宋喬三人坐在不遠處看書。就聽程宋氏微微壓低聲音對宋老財說道:“大哥,荷生是不是一直沒有丫頭服侍啊?”
宋老財喝了口茶水,不以為然地說道:“要啥丫頭,他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少爺。以前啥事都自己動手,如今有了媳婦更不用說了,啥事都有他媳婦管。”
程宋氏微微一笑,道:“大哥,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們宋家可是體麵人家。以後啊,荷生和柳柳跟前都得有人服侍。特別是柳柳,該學的都得學起來,免得將來露怯……。”宋柳拿著書的手不覺一頓,淡淡地看了這個姑媽一眼。
程宋氏做完一番鋪墊,然後出聲把秋雁叫來,她笑著指指打扮得花枝招展、含羞帶怯的秋雁,語帶雙關地說道:“這是你走後我新添的,陪嫁到王家的丫頭人數已夠,我身邊有兩個仆婦跟著就行了,這個大哥走時就帶上吧。”
宋老財神色略有些複雜,程宋氏不等他開口說話,又笑著補充一句:“我忘了給大哥說了,秋雁以前在一家大戶人家做過事。行止大方有度,以後不至於丟了咱宋家的臉麵。不是有句話叫做,‘寧要大家婢,不娶小戶女’嘛。這婢女選得好了,可比那什麼小家碧玉強多了。”
程宋氏之所以積極送人,一是想給方寧添堵,二是想用這個秋雁籠絡住宋喬。她這些日子細想了想,悚然發覺娘家的侄子侄女跟自己都不親。這讓她不禁有些慌亂,對於自家大哥,有血脈親情牽連,再加上他因著幼時弄丟自己的愧疚,她能十拿九穩的把握住他的心思。可是她對於這個侄子卻有些陌生,再加上又娶了這麼一個跟自己不對付的侄媳婦,方寧肯定會在背後離間他們姑侄,為了以後著想,她得提前做好準備。這個秋雁她是知道的,長的有幾分姿色,也有心機。最主要的是她不安分,要不然,金鳳也不會單單留下她。
程宋氏在這兒賣力苦勸,宋喬眼看姑媽竟把手伸到自己房裏來了,再聽她言裏言外還擠兌自己媳婦。頓時氣得臉色紅脹,幾欲起身抗辯,都被方寧用眼神製止住了。她要看看公公是怎麼做的。
宋老財聽完妹妹的話,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那個叫秋雁的丫頭,他自認為頗有幾分看人的本領,一看這丫頭就不是安分的。他可不想帶回個一個禍根。過兩年,他的孫兒孫女都該出世了,別到時候被那別有用心的人給害了。
宋老財拈著胡須,慢悠悠地說道:“妹子哪,你要送人也行,就給我扒拉一個幹活像男人,吃飯像女人的老媽子吧。像玉嫂那樣的就行。”
程宋氏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自家大哥。
小木頭覺得自己對這方麵最懂行,連忙大聲嚷道:“爹,咱家不缺人,缺頭牛。你讓姑媽換成牛吧。”
宋喬十分讚同,給了小木頭一個鼓勵的眼神。小木頭接收到哥哥的目光,愈發自信了:“大哥也是這麼想的。不信你問他。”
程宋氏一時無言以對。程宋氏想從侄子這兒下手,卻又被宋喬不軟不硬的頂了回來。她趁宋老財和宋喬外出辦事時,又把方寧叫過來進行敲打。又暗示她說做妻子的要賢惠大方雲雲。
方寧神色悠然,不動聲色地問道:“看來,金鳳表姐的嫡母,程夫人一定是最大度賢惠的。不然,她怎麼會做主讓姑媽進程家呢?又或者是,她早早參悟了大家婢的小戶女的禪理,才做出了這麼一個英明的決定。不知道她泉下有知,是悔還是不悔!”
程宋氏臉色青白交加,半晌無言。待她反應過來,正要怒聲訓斥方寧,方寧彈彈袖子起身道:“姑媽行止大方有度,不可跟我小門小戶的計較,免得失了體麵。”說完,她扭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