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1 / 3)

一聲鷹鳴,響自當空。

船上人都不禁抬頭望去,但見一隻白毛細胸的鷹低飛掠空而至,這隻鷹看來較一般常見之鷹要小得多,但當其低飛直掠時,卻出奇的快,速度驚人。隨著這聲刺耳的尖鳴之後,疾若箭矢般地低飛直掠而過,一會兒就隻剩下了一個小小的白點。

朱翠一驚道:“啊,好漂亮的一隻鷂子!”

風來儀忽似想起了什麼,麵色微微一變。

就在這一霎,那隻幾乎已經消失於視線之外的鷂子倏地尖鳴一聲,去而複還。

這一次較諸前一次的速度更快,剪翅間已來到了眼前。

風來儀一聲叱道:“小心!”

話方出口,即見那隻銀色鷂子有如銀星一點,勢如箭矢般,直向著朱翠頭頂上飛射過來。

朱翠在耳中方自聽到這聲鷹鳴之始,已然有些警覺,風來儀再一出聲示警,刻使她覺得其勢不妙。說時遲,那時快,緊接著又是一聲刺耳的尖鳴,這隻小小銀鷂突然嘴爪齊施,自高而下向著朱翠臉上襲來。

朱翠一驚之下,身子向側方一偏,右手二指霍地遞出,用“金剪指”力向著鷹腹就插。

她原以為憑自己功力,無需真的傷著了它,就隻是指上風力招著了它一些,也必能使這扁毛畜生當場濺血而死,卻是沒有料到,這隻銀色鷂子敢情為人豢養,平日受過極為嚴格的訓練,大非尋常。

眼前朱翠“金剪指”方一遞出,即見當空鷂子一聲短鳴,靈巧的身子就空一滾,驀地下墜了尺許。

輕功上乘身法中“細胸巧翻雲”之一招,所謂“細胸”正是指的眼前鷂子,可知其身法該是何等快捷犀利了。

朱翠一驚之下,才知道自己竟是過於輕視了對方,二指一招點空,眼前銀色鷂子已臨胸際。

這隻扁毛畜生果真受過嚴格的攻擊訓練,每有驚人之式。

由於雙方近在咫尺,朱翠看得非常清楚:這隻鷂子生就一身銀翼,火眼金睛,嘴爪如鉤,尤其是額上一撮角毛,狀似一朵迎風綻放的銀菊,的確是俊極了,卻也淩厲極了。

一沉即起,夾合著“劈啪!”淩厲的一聲振翅聲,這隻銀鷂第二次升起來,卻以尖削的一截翅尖,反向朱翠顏麵上方掃過來。

朱翠想不到這隻小小的鷹,竟然如此狠惡,一時不禁為它逗得火起,嬌軀向後一收,兩掌合夾,發出了六成掌力。

這隻銀鷂好精靈,就在朱翠掌力將吐未發之間,它似乎已經覺出不妙,一聲啁鳴,猛力升翅直起,其勢之疾快,出人意料。

雖然這樣,卻也為朱翠所發出的掌上力道掃著了些邊兒,隨著這隻鷂子發出的一聲尖鳴,空中炸開了一天的銀羽。

緊接著又是一聲尖鳴,在餘音繞空之際,這隻小小銀鷂已箭矢般地直起當空,一串串淩厲的鳴叫聲,隨著它的低飛盤旋,兀自眷念著眼前不去。

朱翠幾乎為之驚異了。

一旁的風來儀卻像是已有所見,冷笑一聲道:“我們大概有客人來了!”

話聲方頓,即聽見有人撮口為哨所發出的尖銳聲音,一隻亮頂方頭的快船,正以奇快的速度,迎麵馳來。

緊接著,第二聲尖銳的哨音,亦自發出。

空中那隻銀鷂在第二聲口哨發出之後,在空中應了一聲,立刻翻轉翅膀,一徑向那隻快舟上投身飛去。

風來儀看到這裏冷冷哼了一聲道:“停船!”

青荷把話關照下去,大船立刻停了下來,眼看著對麵那艘快舟乘風破浪,像是昂行波麵的一條海龍,瞬息間已來到了麵前。

走得快停得也快,“嘩啦!”一聲,風帆放下來,快船在水麵上打了個蹌,頓時停住,雙方間隔距離大概不足兩丈。

朱翠這才看見,對方那艘平頂快船的船頭上一字平列著五個人,四個短裝勁服青年,擁襯著一個皓首銀發的白衣老者,老者左手上抬,讓空中緩緩扇翅的那隻銀色鷂子落於其上,一看即知人鳥相處和諧,也就可以猜知這隻鷂子必為其所豢養了。

風來儀兀自坐在椅子上沒有移動,可是臉上神態已微有愁容。

“原來是這個老不死的!”她一麵向朱翠招呼道,“你不必跟他嚕蘇,一切由我來應付!”

風來儀這邊方自關照了朱翠,對船上那個皓首銀發的老者,已自發出了老聲老氣的一陣子笑聲。

“三娘娘,咱們總有十年沒見了吧,哈哈,正要專程往謁,想不到卻在海麵上見著了,這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

話聲不大,但吐字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為風力吹送過來,清楚地送進了每人的耳膜。

朱翠在與對方照麵之始,已經預感到來者不善,這時聆聽到對方的話聲,才警覺到來人敢情功力絕高,隻是這一手“千裏傳音”,把話聲傳送得如此清晰,聲音聚而不散,如果沒有極為精湛的內功,根本無能達到。她真是想不到連日來波折重重,邂逅能人無數,眼前這個老人更不知又是何方神聖了。

風來儀仍然平靜地坐在椅子上。

“原來是神鷹葛兄,真正是久違了,失敬,失敬!請過船一敘如何?”

白發老人一笑道:“遵命!”

話聲略頓,點頭向身側左右道:“走吧!”

五人看來幾乎是同樣的動作,同時自快舟上騰身升起,有似一朵雲彩般輕飄,冉冉落身於對舟之上。

快船上的舟子,立刻把船搖近,然後打上搭頭,使大小二舟聯在一起,不致為浪花衝開。

號稱“神鷹”的葛姓老人往前連走了幾步,抱拳向風來儀笑道:“十年不見,三娘娘風采依舊,想必是駐顏有術了!”

“葛兄太誇獎了!船行大海,無以待客,一切簡陋了。”

“三娘娘太客氣了!”

說話時早有船上侍者,抬來了坐椅。

姓葛的老人拱了一下手,老實不客氣地也就坐了下來,他左右的四名青年,顯然是礙於輩分,不敢與老人同起同坐,依然分左右偎在老人身邊坐下。

“這位是?……”

葛老人的一雙眼睛其實早已經注意到了另一邊座上的朱翠,到底忍不住開口詢問。

風來儀一笑道:“葛兄豈有不認識這位姑娘的道理,顯然是明知故問了!”

葛老人笑了笑搖頭道:“三娘娘仍然是快人快語,葛某人這點心思看來是瞞不住三娘娘了!”

一麵說一麵自位子上站起,向著朱翠恭敬地抱拳道:“如果老朽雙眼不花,這位想必就是名震當今的無憂公主了,幸會,幸會!”

朱翠含笑回答道:“不敢當,前輩是……”

姓葛的老人一聲笑道:“老朽遁居世外,早已是化外之民,就是報出萬兒來,殿下亦未必知道。”

一旁的風來儀冷冷地道:“葛兄未免太謙虛了!”隨即向朱翠介紹道,“姑娘可曾聽說過貴州黃天嶺的‘神鷹老人’葛白翎麼?這位就是了!”

朱翠想了想,確實記不起曾經聽說過這個人,為了顧全初次見麵的禮貌,她依然點點頭道:“久仰!”

葛白翎嗬嗬一笑道:“怎麼樣,我就知道殿下你沒有聽說過吧!”

風來儀微微一笑道:“曹羽這個老賊看來是決心跟我們不樂幫過不去了,居然連多年不問外事的你也給說動出山了,咱們是明眼人不說暗話,葛老兄幹脆一句話,你這一趟是為什麼來的?”

“神鷹老人”葛白翎臉色似乎不大自在,打了個哈哈,一隻手輕輕摸著架在他左腕上的那隻小小銀鷂,眼角間拉起了幾線皺紋。

“三娘娘真是幹脆得很,好吧,既然這樣,我們就直話直說,不錯,姓曹的和我葛某人是有過那麼一點兒交情,話可得說清楚了,那是從前。自從他當了官,發了財,我可就沒再見過他,這一次承他瞧得起,親自找到了我葛某人的茅廬,說是有重事相托,拿著幾十年交情的大帽子往下一壓,老朽還真不能不管!”

風來儀微微一笑道:“什麼事呢?”

葛白翎哂道:“這幾年大家都知道不樂幫的買賣是幹得越來越大了,我那位曹兄弟今天雖然是食官祿,卻也知道買賣上的規矩,這件事因礙著三位當家的金麵,所以他很難啟齒,因為知道老朽過去承三位當家的抬愛,有過這麼一點兒交情,所以再三情托,老朽也隻好……這叫無可奈何!”

“原來這樣,我明白了!”風來儀嘴角拉出來淺淺的笑意,“這麼說葛老兄是來做生意嘍,那敢情好,什麼生意還值得老兄親自上門?說來聽聽吧!”

葛白翎伸出手摸著頷下的短須嗬嗬笑道:“抬愛!抬愛!”偏頭向身邊人招呼道,“來呀,把準備好的東西呈上去給三娘娘先收下!”

他身邊四弟子之一立刻答應一聲,上前一步,先把身上一襲黑色寬大的披風卸下,這才見在他背上背有一個紅色四方漆箱。

這名弟子頗為謹慎地把這個箱子取下來,雙手平托,上前幾步道:“三幫主驗收!”

“這是幹什麼?”風來儀眼睛轉向葛白翎道,“什麼東西?”

“三娘娘不要見笑,”葛白翎嘿嘿笑道,“這份禮可不是老朽送的,老朽除了這身骨頭之外,什麼也沒有,說得清楚一點兒,這是那位曹兄弟前此得罪了貴幫,特備的一份請求恕罪的薄禮,我看三娘娘也就給他一個機會,收下吧。”

風來儀先一霎還是麵若秋霜,這一下卻又改了笑顏。

“啊,我明白了,葛兄這麼說,我知道了,要是你老兄的東西,我還真不便收,既然是姓曹的送的,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對了,對了,這是曹老弟專為孝敬三位幫主的!”

葛白翎眯著兩眼笑得令人費解。

風來儀隨即轉向一邊的女婢青荷微微點了一下頭,後者立刻會意,上前幾步伸出雙手接過了那個朱漆匣子,顯然那匣子分量極為沉重,青荷原先沒料到,方一過手幾乎墜了下來,第二次聚力,才平托而起。

青荷雙手平托著這個四方匣子,一直走到了風來儀麵前站住。

葛白翎一笑道:“裏麵是上好赤金一千兩,請三娘娘過目驗收!”

風來儀一笑,隻在匣子上瞄了一眼道:“不必了,送禮的不嫌多,收禮的人豈能嫌少,請轉告那位曹提督一聲,就說他的禮物我收下就是!”

葛白翎一笑道:“三娘娘真不愧江湖本色,老朽這裏代表我那位曹兄弟謝謝你啦,至於那筆買賣……”

風來儀點點頭道:“在此海上,隻怕談說不清。這麼吧,就請葛兄轉告那位曹大人,就說我們在不樂島上恭候他的大駕,歡迎他隨時造訪,見麵再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