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1 / 3)

百十級台階,不過轉瞬之間,已為風來儀升到了盡頭,回頭向著朱翠點點頭道:“你試試看吧,除了你剛才所說的‘量九論七’以外,這裏麵還有點兒別的身法,我想你已經留意到了!”\r

朱翠思慮著未曾出口,卻聽得耳邊上單老人的聲音道:“她說得不錯,除了剛才‘量九論七’之外,這裏麵還摻了‘七巧’身法。哼哼,我這個小師妹她是故意在考你,這是我們金烏門不傳的絕技,我如果告訴你怎麼走法,反倒要引起她的疑心了,那時逼問你如何知道,就糟了!”\r

微微停了一下,單老人才又接下去道:“不過,當然我們也不能丟這個臉,什麼‘七巧’你姑且不論,隻聽著我說的步法往上就是!”\r

朱翠聽他這麼說,心裏才算安定了下來。\r

風來儀見她沉思不語,得意地說道:“怎麼,你要是看不清楚,我再走一次如何!”\r

朱翠搖頭道:“不必了,你這種身法實在太難了,想必是貴門獨特不傳之技,我自然難以窺出,不過,我也許可以試試看!”\r

話聲一畢,隨即施展“量九論七”身法,向上縮起,落身於當前石階之上。\r

她身子方自落下,耳邊上已聽見單老人傳聲道:“行了,這身法隻適用於起步之時,再下去可就不靈了,你學過輕功中的‘雲中三影’身法沒有?如果學過,就舉手掠一下頭發!”\r

朱翠依言掠了一下長發。\r

單老人笑道:“這樣就好,開始之時你就施展這種身法,當中怎麼出步,隻要聽我關照就是!”\r

朱翠聆聽之下,身軀向下一矮,隨即施展出“雲中三影”身法。隻見她身軀搖處,瞬息之間幻變出三條不同身影,耳中卻聽得單老人關照道:“左五右三,螳螂步,一中跳,兩翼飛!”\r

這種“讀招指數”身法,朱翠昔年在師門時,亦甚熟悉,練習時隻由師父報出身法名目,便能自解幻化為手眼身部。正因如此,現在經由單老人口中報出,便立刻會意,當下毫不猶豫地施展開來,瞬息之間已揉升了三四十級石階。\r

單老人並不遲疑地立時又接報下去:“半吞一吐氣長虹,猶似劉海戲金蟬!”\r

“劉海戲金蟬”亦乃上乘輕功步法,朱翠自然習過,當下依言施展而出,其中間合著“量九論七”的身法,果然輕便伶俐,霎時,便又上升了數十階。\r

她身子才一站定,即聽得耳邊上單老人嘿嘿笑道:“好身法,想不到你如此聰明,一點就透,最後這幾級石階,隻須以左右交叉身步,配合‘量九論七’身法,便可上升至頂!”\r

朱翠依言縮身,隻見她身子一陣左右搖晃,升至頂上石階竟是出奇的輕鬆。\r

風來儀目睹之下,微微頷首道:“你竟能舉一反三,混合運用身法,實在難能可貴!我倒是沒有想到,以如此簡單身法,也能通行無阻,可見你心思靈巧,甚明通變之理。”\r

說到這裏微微點頭道:“實在說起來,你是我所見過的最可愛的一個女孩子,我發現越來越喜歡你了。來,我們到屋裏說話!”\r

一麵說,隨即轉過身來,向樓內步入,朱翠這才注意到眼前已是來到了高峰絕頂之處,陣陣天風冷入肌骨,聲聲海濤發自穀底,與峰上鬆嘯彙集成一片悅耳樂章,聽在耳中絕無煩躁之感,隻是和諧的節拍,單調中蘊涵著某種啟發,似乎在一次次探討著什麼。她的智靈在這一瞬間,似乎得到了補充,思想變得尖銳而敏感多了。\r

星皎雲淨,月色如銀,皓月下這裏的一切益見分明,兩彎回廊,一拱石門,庭院並非深闊,隻是看來幽靜雅致:兩盞長燃燈分置在大門兩側;透過影遮的雲母石片,火光流離,宛若顫金,足行其上,仿佛踏金而行;蕭蕭山石木影,原該是幾許陰森,隻因為這裏天光特別好,明月當頭,海波在側,兩相映襯之下,隻見美的一麵,那陰森反倒變得可愛而雅致了。\r

二人通過石門直驅而前,忽聽得“嘰”地一聲,一點黑星,直向朱翠臉上襲來。\r

朱翠還未能看清來的是什麼玩意兒,即見身邊風來儀一聲叱道:“快閃開!”\r

說時遲,那時快,這點黑星,有如一粒彈丸般地已向著朱翠頭上射來,星月光輝中約莫看出是一隻碩大無比的蝙蝠。\r

由於來速太快,朱翠簡直難以閃躲,聽見風來儀呼聲,右手倏地駢中食二指,直向著這隻蝙蝠身上點去。\r

雖是倉促之間,她運施在手指上的力道卻也不容忽視,指力一探,耳聽得那隻大蝙蝠“吱”的一聲尖叫,倏地斜過翅膀一瀉如箭般地直向左側黑如墨染般的澗穀中直墜了下去。\r

然而似乎這隻是一個開始。\r

就在這隻蝙蝠投身落澗的一霎,空中又有一連幾聲尖鳴,五六點黑影,自四麵八方一齊聚集過來,作交相投射狀,直往朱翠身上射來。\r

朱翠這一次由於有了心理準備,兩隻手左右同時向外一分,各自發出劈空掌力,兩側來犯的巨蝙,首先吱吱怪叫一聲,被擊得兩側分開。\r

而此其時,風來儀已縱身而起,起落之間,快若飛隼般已落身朱翠身邊,霍地運施雙袖,回身一轉,已將來犯眼前的眾蝙全數擊開眼前。\r

耳聽得空中響起一陣淩厲的蝙鳴之聲,大團的黑影簇擁著,皓月下有如一片黑雲,卻夾雜萬千閃爍的熒熒碧眼。這麼大片的蝙蝠群,卻是朱翠從來也不曾見過的。\r

她的心這一刻陡然潛升起無比寒意,腳下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r

風來儀一動也不動地靜靜向空中注視著,以她這等功力,臉上竟然也顯示著無比的驚懼之色。\r

兩個人隻是向空中注視著。\r

這時四山齊應,全響起尖銳淩厲的鳴叫聲。朱翠從來不知道這蝙蝠的鳴叫聲,竟然是如此驚人心魄,一隻蝙蝠固不足畏,眾多蝙蝠就嚇人了。\r

空中這大片黑雲般的蝙群,由其眸子所顯示的點點碧光來看,少說也有數萬之數,如果是向著二人一舉全數發難,就算二人武功再高,也是萬萬難以抵擋。\r

偏偏那大片蝙雲,隻是停空,並不移動,數十萬隻蝙翼所煽出的風力,更形成一股颶風,上下充斥,其音轟動。\r

朱翠有生以來還沒有見過這等陣仗,簡直看直了眼,兩隻腳禁不住又向後退了幾步。\r

麵前有幾隻蝙蝠,交叉著散飛過去。\r

風來儀轉視向朱翠,微微笑道:“你最好不要動,過一會兒也就沒事了!”\r

朱翠不便顯示出自己的情怯,隻向著她微微苦笑了一下,再次向天空中注視過去。\r

那片黑雲,總算緩緩向一邊移動了。\r

風來儀這才像是鬆了口氣,道:“你以前可曾見過?”\r

朱翠搖搖頭,再向空中望時,那片蝙蝠雲顯然已向海麵上空移去。\r

“不要說你從來沒有見過,我也是生平第三次,”微微一頓,她才又接下去道,“想不到這群畜生,竟然來了這裏。”\r

似乎她忽然觸及了什麼,臉上的那一片笑容也為之消失,驀地眼前閃了一閃,現出了一條人影。\r

這條人影好快的身法,隻晃動間,已來到了眼前。來人長臉、獨臂,一身灰白長衣。\r

朱翠先是一驚,定睛再看,始認出了來人竟是此間三位島主之一的宮一刀。\r

“噢,原來朱公主也在這裏?”\r

乍然發現朱翠在場,似乎有些意外。\r

“宮島主!”朱翠以武林規矩,向他行了一個抱拳禮。\r

宮一刀後退一步,單手豎掌道:“草野村夫,不敢當!公主太客氣了!”\r

風來儀點頭道:“二兄你來得正好,方才情形想必你也看見了?”\r

宮一刀嘿嘿冷笑道:“當然看見了,就是為這個來的,你看這……”\r

風來儀笑道:“我們進去再說!”\r

三人陸續進入。\r

有了前此的見識,朱翠滿以為這裏定然較前更為華麗,誰知卻並非如此。\r

石堂裏布置得出奇地簡單,除去兩列石板長座外,就隻有一個圓形的蒲團,倒是四麵軒窗,各垂細竹軟簾,看上去既雅且美。\r

通過這間堂屋,兩側有雙廊環抱,可以各通樓閣,卻在沿廊兩側擺置著百十盆各式的奇花異草,整個廳堂裏散放著鬱鬱清芬,給人以“神清智爽”的感覺。\r

風來儀、宮一刀與朱翠三人,各自在石座上坐下來。\r

宮一刀冷笑了一聲道:“想不到先師的偈語,竟然真的應驗了,這批畜生又回來了!”\r

風來儀道:“這件事天亮以後要好好調查一下,看看它們確實棲息之處再定方策,否則貿然動手,隻怕對我們不利!”\r

宮一刀點點頭道:“三妹說得不錯,就這麼辦。剛才我立在峰上,看見它們似乎是向西北方移動,那裏群島散立,尚不知還有多少藏匿其間,事不宜遲,我這就同劉公走上一趟了!”\r

風來儀點點頭道:“你能親自走上一趟,我就放心了,不過千萬小心!”\r

宮一刀已經站起來,聽風來儀這麼說,不禁“哈”的一笑道:“吃一次虧,學一次乖,上一次險些喪命,這一次是萬萬不會再上當了!”\r

一麵說,他遂向朱翠豎掌作別退出,前行幾步,忽然轉向風來儀微微頷首,後者微微皺了一下眉起身跟過去。\r

二人在門外石階處低聲說了幾句,宮一刀匆匆退下,朱翠雖沒有能聽見他們說些什麼,但是察言觀色,卻知道必然發生了些什麼。\r

須臾,風來儀轉口,神色自若,微微笑道:“你喜歡我這個地方麼?”\r

朱翠道:“嗯!實在不錯,這麼大的整幢石樓,莫非隻有你一個人獨住在此?”\r

風來儀道:“可不是麼,我這個人生性喜靜,人多了還真不習慣。”\r

微笑了一下,她才又接下去道:“實話跟你說吧,今天請你過來,實在是想聽聽你的琴瑟,我這裏除去琴瑟之外,笙管笛蕭各樣樂具倒也齊全,一個人玩奏未免單調,難得遇見你這個知音,玩起來就有意思多了!”\r

朱翠未置可否地笑笑道:“謝謝你瞧得起我,比起你來,我這點兒本事可就差遠了!”\r

風來儀站起來道:“來,我們上樓去!”\r

樓上有兩間敞室,一間陳設著笙管琴蕭各種樂器,另一間卻是風來儀的畫室,內裏紙帛尺幅,油彩畫具無不齊備,一幅水墨丹青,懸掛在壁間,觀其功力俱屬可觀!朱翠在主人示可之後,緩緩步入畫室,迎麵案上見一幅素帛,畫的是一隻展翅雄鷹,筆墨之蒼勁,真有“力透紙背”之勢。\r

畫上題詩為“斂翼俯滄海,昂首擊太虛”,短短十個字,寫出了作者無比的氣魄壯懷。\r

朱翠不得不暗自佩服風來儀如此胸襟,不禁暗驚道:好狂的口氣!對方雖係一婦人女子,其心誌抱負卻是即偉丈夫亦不能望其背項,以其作品反映其人,亦可見其“不甘寂寞”、“必有後謀”了。朱翠心裏想著,不覺凝目於這張畫久久未移。\r

風來儀道:“這是我昨天才完成的,你喜歡麼?”\r

朱翠點點頭,用手指了一下那首詩道:“尤其是這一首詩,太好了。”\r

風來儀一言不發,坐下來抽出狼毫在畫上寫下“朱翠女俠一哂”,下?是“風來儀大風堂適作”之字樣,落印數方,其中一方是陰文,刻的是“發華心不老,有筆利如刀”。\r

朱翠道謝收下之後,道:“風前輩才藝武功都十分傑出,令人可敬可佩!”\r

風來儀微笑了一下道:“你也喜歡畫畫兒麼?”\r

朱翠點點頭道:“畫是畫一點兒,隻是這方麵的成就比起樂器來,更是差上了許多。”\r

風來儀笑道:“這就夠了,聽你這麼一說,大概也就差不到哪去了,想不到你我倒真是誌同道合。”\r

說時,那雙微存憐惜的眸子,情不自禁地瞟向朱翠的身上,頗似有所感慨地道:“這十五年來,我一直都在留意找尋一個像你這樣討我喜歡的姑娘,想把這身功夫,外帶一肚子文墨傾囊傳授給她,可是這許多年來我竟然是一個也沒有遇上,直到今天發現了你,然而你……”\r

搖搖頭,下麵的話卻一時接不下去。\r

朱翠幾乎脫口而出,自承作為她一個受教的弟子,然而此舉牽扯太廣,連帶著可能破壞了自己整個計劃,卻是萬萬不能掉以輕心,於是話到唇邊,又吞到了肚子裏,隻看著她笑笑沒有說什麼。\r

風來儀道:“一個到了我這般年歲的人,原該萬事都看開了,我卻是何等不幸,到如今仍不能拋開名利二字!”\r

朱翠看了她一眼,緩緩地說道:“是不為也,非不能也,前輩,你可曾自己想過……”\r

說到這裏,微微頓了一下,把心一硬,冷笑道:“不是前輩你說起來,我也不敢說,這不樂島、不樂幫在江湖上的聲名傳說可是並不好呀!”\r

風來儀鼻子裏輕輕一哼,沒有說話。\r

朱翠試探著道:“在我沒見到你以前,想象中的你,顯然不是這樣的,以前輩如此才智、武功,竟然淪為盜霸生涯,實在……”\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