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恪又道:“蜀國在西川之地,而這江北十四州卻是在長江天塹邊上,江北對於蜀國來說,分明是取之無味的雞肋,羅將軍何必如何動怒呢?”他每句話都直中羅晉陽的心脈,讓羅晉陽沒有一點可以辯解的由頭。
江北十四州就在梁國的咫尺之間,就算是這一次得不到,將來也必定得不到,若是這一次順水推舟,於蜀國也沒有什麼損失,蜀國國君早給了羅晉陽便宜之權,這一次,倒是讓羅晉陽難以抉擇了。
但若不給,梁國隻會強奪,攻下周國蜀軍早已元氣大傷,若是開戰,還不知鹿死誰手,羅晉陽沉吟片刻才道,“還請吳王殿下立下國書!”
這個夜晚,注定是不太平的,明月宮中看守嚴密,誰都知道明月公主是蜀國國君要的人,可此刻的明月卻在書榻間看著一份王城的地圖,其間暗道縱橫,她猛然之間想到了什麼。
那夜的周國王城漫天大火,將整個漆黑的天空都照的明亮,幾個先帝所建的宮室付之一炬,將士一片慌亂的救火,沒了平日裏的軍紀嚴明,連帶著宮中的百十個宮婢侍從都逃脫出了皇城。
“著火了!”羅晉陽還在城樓之上與蕭恪立下國書,卻見外頭火光衝天,將士們都大呼小叫的,說是王城著火,劉副將跑上城牆,連忙稟告,“將軍,似乎是有人蓄意放火,許是為了趁亂謀些王城的財寶。”
羅晉陽還沒有開口,邊上的蕭恪也一笑,羅晉陽本也與劉副將一般見解,但看著蕭恪一副嘲笑的模樣,便立即想通了,“來人,封鎖長平城!不許閑雜人等出入!”
羅晉陽可是知道這周國剛剛才走脫了一個三皇子,若是還跑了幾個皇子皇孫,那還得了!
明月白日被芙蕖一言驚醒,乘著夜色而出,將王城之中幾個宮室點燃製造混亂,讓芙蕖將幾個未被宗室記載的子嗣從暗道送出,吩咐著忠心的宮人撫養,周國向來仁義待人,終歸在民間有些恩德,將來的事情……還未可知呢?
明月揚起頭來,看著那城牆之上,高懸著蜀國旗幟,苦笑一聲,透過那旗幟卻依稀見到周德宗的鮮血,周德宗……她的父皇,終歸是要和周國共存亡的。
明月在那陰暗之處,對著皇城叩拜,想著今日離去,恐怕再無返回的時候了,知道父皇殉國的消息,她其實並不吃驚,雖然她的父皇從來都不承認他,算不上是一個好的父親,可他的的確確是個為國為民的好皇帝。
明月忽然覺得臉上一道溫熱的液體劃下,感覺到了那股苦澀的味道,原來亡國,是這樣的……明月卻突然想笑,一點一點的綻放出笑容,苦澀無味。
猛然一道刀光劃破這黑夜的寂靜,整齊有序的蜀軍從王城而出,明月連忙躲在那暗角之處,看著那些奪去周國安樂的侵略者,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喂,這火是你放的嗎?”忽然頭頂上響起一個戲謔的聲音,明月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連忙抬頭去看,卻見一個弱冠少年在她頭頂之上的槐樹枝椏處安坐著,那雙明亮的眸子正好能讓她看到自己的倉皇樣子。
“我,我隻是這附近的老百姓。”明月低下頭去,裝若膽怯的樣子,雖不知樹上之人是誰,卻依舊警惕的將袖間的匕首握緊。
“我隻是看到王城大火,又見你這麼害怕蜀軍,所以隨便問問你,你別害怕!”那男子一副孩童模樣,見到明月誤會了連忙解釋著,躍下樹來平穩著地。
明月隻聽到他說什麼蜀軍,便知道他必定不是蜀人,微微打量著,此人穿著件藏青色便服,腰間環佩輕搖,發上的紫金冠耀目非凡,一看就不是尋常之人,不由奇怪,長平城之中何時有這樣一個富家公子。
“奴婢周平兒,本是長平城城郊之人,在城中大戶人家裏頭做丫鬟,可沒想到城破,我趁著混亂逃了出來。”明月輕聲言語,泣訴著,想著那些蜀軍必定會將長平城圍困,自己根本就出不了城,此刻連忙求道:“公子能帶奴婢出城嗎?”
戰亂之地,出現這麼一個穿金戴銀的人來,明月不知怎的莫名的就將賭注壓到他的身上了。
“平兒?”那少年似乎挺喜歡這個字眼,細細琢磨著,喜逐顏開,“你喊我九公子就好,既然咱們在這相識也算是有緣,反正我馬上也要出城,就幫你一幫,帶你一同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