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拽了香巧跨出店門,從旁邊湊過來一張訕笑的臉:“兩位,不是三小姐房裏的香巧與香菱姑娘嗎?”
香菱側了一下身子,轉頭望去,是一個極其眼生的精瘦婦人,四十歲上下的年紀,穿著石青色儒襖,鮫綃鑲邊的暗色牡丹花褙子,兩支淡黃色的梅花芯心的銀簪子壓在鬢邊,整個人顯得幹淨利索,尤其一雙銳利的眼睛,閃耀著精明的光,一看就是個生意人。
香菱與香巧對望了一眼,這個婦人,如此臉生,她們不認識。
“難怪兩位姑娘會不認識,我也不常在府裏走動。”精瘦婦人笑得極不自然,“記得去年也是這個時候,我領著幾個媳婦兒進府給姑娘媽媽們裁製冬衣,三小姐還誇過我的手藝呢。”
香巧一揚眉,嘴角有了一絲笑意,她記起來了:“哦,你不就是去年府裏請來的華錦坊的岑大嬸子嗎?”香巧快速地打量了麵前的婦人一眼,眼中閃著疑惑。“華錦坊”這幾年在天都火得很,就看那氣派的上下兩層閣樓式的鋪麵,就足以吸引眾多京城裏的富人們了。天都的人都以穿著‘華錦坊”出品的衣飾為榮,這在當下已經成為一個流行的風尚。
香菱也翹起嘴角,對岑大嫂子笑笑,算是打過招呼。她記得去年深秋府裏給每個丫頭婆子訂製新衣,拿了好幾十種各色的料子過來。她看中了一款春水色有朵朵薔薇花的料子,誰曾想做出來的衣裳卻成了桃紅色梅花掃邊的褙子。後來聽說是七小姐房裏的春蘭要去了,不就是一個嫡女屋裏的大丫頭而已,仗著二公子作為保護傘,竟敢欺壓到她頭上來了。為了此事,她還嘔氣了半個月,見了春蘭臉色也不友善起來。
“岑大嬸子,你不去招攬你那邊的營生,怎麼到花燈店裏來了?”香菱笑道,“難不成大嬸子也有這閑情雅致,來買花燈來了?”她朝不遠處二層樓閣的“衣錦閣”望去,那邊客商絡繹不絕,一派興旺的景象。
岑大嬸子嘿嘿笑了兩聲:“我家那華哥兒,看到隔壁的翠姐兒提著個花燈在玩,非鬧著要買一個來玩,不給他買就賴在地上哭鬧,他老子娘都管不了他!今天都哭了一早上了,我拗不過他,尋思著上這來揀個好玩的給他帶去,止了他的哭鬧。”
華哥兒是岑大嬸子唯一的孫子,才五六歲,淘氣頑劣得不行,從不懼怕他老子的棍子,再加上有個把他當成心肝寶貝的祖母,更是越發的無法無天起來。看到喜歡的東西,非纏著大人買給他,不給買的話就在地上打滾,又哭又鬧的,吵得一家不得安寧。
香菱也笑道:“這有什麼!小孩子都是愛哭鬧的,我記得我那個比我小兩歲的小弟,也是這般光景,看到喜歡的東西得不到手,就鬧得不停,不知被我們姐妹幾個取笑了多少回,如今長大了,反倒變了個人似的……”
香菱還待要說下去,隻覺手臂一緊,抬眼時見香巧一個眼色瞟了過來,正愕然間,見香巧朝她示意了一下,再把尖尖的下巴朝岑大嬸子微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