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3)

四下亂看,終找不到個藏處,無奈跌在床上,卻聽見有人叫,寶兒,寶兒......

是他,他在叫她。

她喊著爸爸,跑了過去,胸前的一對鴿子,在胸衣裏都盛不住,撲撲的似乎要展翅飛。她越長越大,卻仍如孩提時代,他一喚她,她定要撲個滿懷滿臉,滿池滿塘,方才罷。

而窗外蟬聲在叫,是個夏季。

夏日炎炎似火燒。

天地失了火,想念也失了火,她已十八歲。

這次他出差,好久了,留她和保姆在家。她早想了他。整個暑期,男同學來找她,她總是不去,雖然知道爸爸不會突然回來,但仍怕錯過迎接他的儀式。

他抱住了她,想舉起,像她如孩子的時候一樣,可力不從心,隻把她抱的離地麵一點,她笑,爸爸抱不起了,爸爸抱不起了......

是啊,她在長大,而他一天一天的在老,有一天,她會不會,再也不肯安安靜靜的呆在他的胸膛?

他把她抱至沙發,她坐他懷裏,雙腳已長到地上踢踏,邊踢邊撒嬌,爸爸給我買了什麼啊?

寶兒猜猜,猜對了給你。

嗬,老舊的遊戲,從小玩到大。可奇怪,怎麼不厭倦啊?

絲巾?鋼筆?書?小吃?......她一口氣說了好多,他都搖頭。她犯了嬌憨,爸爸說嘛,我猜不到啊!

寶兒看看,他從兜裏取出個煙色繚繞的東西,一抖,哇,飛流直下,真好看,一匹煙霞抖開了,五彩斑斕。

可是從天上裁來的,盜了朝雲暮霞?。

爸爸,這是什麼?她摸了上去,手感卻和外觀是反義詞了——那是一種溫柔的涼,水般的滑。

穿穿看看。他笑著說,這衣料叫軟煙羅,現在都失傳了。聽說古代印度人養著一種蠶,顏色赤紅,帶著血色,卻叫冰蠶,火氣很大,隻有天天喂它冰雪,才可養大,顏色漸漸變成白色,變成透明,冰一樣的好看剔透。到了春天就吐絲,吐出來的絲卻是煙攏霧罩,煙霞一樣的好看。人們拿這絲織了衣裳,就叫軟煙羅了。

爸爸,這麼神奇?她睜大了眼。

不過是個傳說,他淡淡的笑了,但這衣服夏天穿著很涼快,古時候沒有空調,傳說名妓杜十娘到了夏季,就最愛穿這樣的衣服,說是穿上不會起痱子的。

痱子?

他把這也放在心上,她正在發育,偶爾胖了,天熱就要長出痱子。一些小小的紅色疙瘩,卻令人瘙癢難耐,難以安良。

一如人生的疼,都從細小裏來。

好啊,好啊,謝謝爸爸。她抱著他的臉,狠狠的吻了一下,跳下了地,要去試衣,走至臥室門口,卻輕輕回首,問,爸爸,你給素素也買了嗎?

他一楞,沒有,這衣服不好找,隻有一件。

獨一無二。

卻是給她。

她是他的最愛。

她的眼睛一下濕了,而他會錯了意,以為她習慣了舊例,忙忙補白,下次,下次,爸爸如果再遇到,給她也買一件,寶兒,好嗎?

她點頭,進房,換衣。

自從那次以後,她對素素的感情極為奇異,對她既愛且恨,也不叫再她到她家來。隱隱的,她明白,爸爸看素素的眼光和他照片裏的女子有關。而她那麼像那個人,她認定了那是她的媽媽。但她不問,怕觸痛爸爸的傷,怕爸爸突然之間變了個樣子,全無英雄模樣。

可她卻少了一樣東西,就是那粒痣,它怎麼偏偏長在素素的耳上,上天做對,父母偏愛嗎?

她對素素更好了,好到近乎一種膜拜,常常看著她那粒痣發呆。她本來就和她是好朋友,自從那以後,更好了,視同手足。

左手和右手。

愛屋及烏。

而爸爸,買東西也開始一式雙份,她有的,素素也有,他不見素素,卻讓她帶。

她問,爸爸,為什麼也給素素買?

他笑,揉她的頭發,寶兒,她是你的朋友,爸爸希望你的朋友和你在一起是快樂的,情緒如感冒,爸爸不希望她帶給你不快。

原來,他一眼看出,素素家並不富有,素素也過的並不愉快。素素的爸爸有病,不會說話,隻會恩啊,一家三口,都靠著媽媽的工資度日,可見物質上素素屬於貧窮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