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春隨了我來,不肯回他的房。
兩情綣繾,不忍離了片刻,一回到家,他就抱著我,抱著我吃飯,抱著喝水,抱著我看電視,抱著我歎氣,寶兒,寶兒,我怎麼覺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樣?
哦,他發覺了什麼?
忙在他懷裏嗬癢,十指點點,在他胸前輕輕的彈起落下,嬌憨無限,多想告訴他,我就是他六百年前心心念念的杜十娘啊!
說啊,說啊,遇春,那兒不一樣?
這兒,這兒,這兒......
他指著孫寶兒的眼口鼻亂說一起,最後卻在耳邊悄悄的說,還有不能說的,說了我怕你生氣......
我不生氣,你說啊,你說啊。越發嬌憨,十指輕輕敲他的胸膛,那裏有他的心,定是紅的吧,熱的吧,滾的吧,燙的吧......
為了杜十娘!
紅成燭光搖曳的燈籠吧!喜慶的,亮麗的,舉著它,娶了我。
六百年前李甲不肯娶我,柳郎,你肯嗎?
要不要摘出來看一看那心啊!這個念頭一閃,把自己也嚇,我是一隻鬼,嗜血,這樣會傷了他!
好在他躲我,手亂搖,說不得,說不得,說了是罪過,阿彌托佛!
真淘氣,玩開了和尚!
他逃到了床上,卻不忍就這樣放了他,飛快的脫了他的鞋子,隔了襪,手指蝶般飛落,嗬他,說不說啊,說不說......
他終忍不住,求我,寶兒,寶兒,你過來,我說。
屈打成招了?
喜孜孜的躺他身邊,把耳獻上,看他說什麼。
寶兒,你的好,我說不出來。我喜歡你的舌頭,你的身體......話未說完,心跳如鼓,擂的這隻鬼的耳朵和骨頭一顫一顫。
和鳴共起,高山流水。
他把我緊緊抱住,吻住了耳朵,狠狠的咬著,寶兒,我要你。
他要我。
呀,原來是愛!原來是欲!
原來是紅杏梢頭鬧春意。
幾千年了,人類的愛與欲一直糾纏一起,剝離不開,遺棄不了,一直連體。
誰能把它們舍棄,剝離?
愛我,就要我。
吻他,一點一點的,舌尖小蛇般遊過他的身體,寬帶解衣,鴛鴦戲水,不過是一場恩愛,為什麼這麼急?怕沒了時間似的,紐扣開了,衣裳落了,肌膚相親,寸寸相依。
寶兒,我要一生和你在一起。
一生?
那來的一生?耳邊哄鳴。夜半鍾聲。
杜十娘,你是隻是一隻鬼,披了人皮。回來,隻不過是這人世的一隻過路的船隻而已。
昨夜一場恩愛,這張皮就隱隱有了血色,吸他陽氣。再這樣下去,你會害了他!
杜十娘,你,是,隻是,一隻鬼!
原來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月落,不過是烏啼,不過是他是人,而杜十娘是一隻鬼。
我呆在當地。
刹那霜滿天。
他搖我,寶兒,寶兒,怎麼了,你?
眼角已然有淚。
卻強強迫了回去,收複失地,不可以讓他看出杜十娘的失意。他,是隻是一個人,怎麼可以理解一隻鬼的情,一隻鬼的意?
他抱緊了我,寶兒,可是想起你爸爸了?
沒有。笑看著他,把他的大手放在肚皮,那是空的啊,我隻有一張人皮,杜十娘隻有一張人皮。卻對他說,遇春,寶兒的肚皮咕咕的叫,你沒有聽到麼?
婉轉責備,實是支開他,我這隻鬼要獨自麵對。
他急忙整好衣,吻我一下,刮我的鼻,對不起,我現在就去給你買點夜點。說完急急出了門,下了樓,把樓梯一路敲了下去。
一,二,三.......
他走路的步點很美,暗合了樂律,他在樂律裏遠去。
獨自坐著,看了看身上的皮,在醫院呆了一天,有些醫院的醫藥氣,於是忙忙關門,忙忙進了浴室,忙忙扣上門匙,忙忙褪下人皮,把它泡在水裏,洗洗,用清新如草的沐浴露來沐浴,這樣遇春回來,抱著我,會有淡淡的女子的體味入了他的鼻息。
呀,那樣他會嗅的的怎麼樣心曳神搖,如癡如醉?
杜十娘,你還在想如何引他,誘他,愛他,醉他。
呀,不可以!
可仍不由愛憐的撫摩著那光滑的皮,把它拎起,放在妝台,描煙攏眉,塗瓊脂鼻,兩頰胭脂淡淡飛嬌媚,兩汪春水潺潺流波輝,不由看的癡了,真美,杜十娘,你若真有這樣的肉身該多好,該多麼愜意,那時你和遇春在一起,也不用怕吸他的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