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這最美麗的光芒,是日月更替前最後一抹金色的溫暖。對於沒有明天的人,是最後一個夕陽。
醫院,某單人病房裏,一個身著白色衣服的年輕女孩坐在病床中央,眼望窗外,身子一動不動地——這個姿勢她維持了將近四個小時。
女孩名叫康睛,她有一雙美麗的眼睛,但若是將她的右眼捂住,她左眼能看到的世界隻有一片黑暗——這是一隻義眼。
“睛。”伴隨著輕輕的推門聲,病房內響起了一聲溫柔的叫喚。
床上的康睛頭動了動,注意力似乎被吸引了,視線瞟往向門口走進來的人——一個與她年齡相仿、外貌給人柔美的女孩。
“你是……?”在頭腦裏沒有對對方的記憶的她問了這一問題後,她看到有抹憂傷的神色從那女孩臉上一閃而過。直接跳過吃驚前戲?看來是有過心理準備呢。而對方接下來的話也印證了她的這一猜測。
“顏嘉,你習慣叫我“顏”。……我聽伯母說你失憶了。”女孩這麼回答她。
“我們是什麼關係?”康睛直接挑重點。
“大學同班同學。嗯……不過這學期過後我們就不能同班了。你休學了一年,身體康複後要從大二再續讀起。”
對於顏嘉後麵那串幫忙填補記憶的話,康睛不感興趣,她蹙了下眉,因對方沒有回答到她想要的答案,還需要讓她再重複問上一遍而嫌麻煩著。“怎麼樣關係的同班同學?”別再讓她問第三次。
“好朋友。”
回答完康睛的話後,顏嘉就把眼簾垂低下,遮住裏頭浮上來的受傷神色。康睛這是第一次對她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康睛若有所思地睇看著顏嘉那顆越垂越低的腦袋,發話道:“既然這樣的話,過來讓我扶下。”不是在命令,但也沒有拜托的語氣。
“哦!”
雖然隻是一聲輕應,但從顏嘉抬臉起那微微笑的表情看來,她似乎因被這一需要而感到心喜著。
說是讓扶下,但從床的中央移坐到床頭這一簡單輕鬆的挪位動作,康晴卻是被顏嘉用“抱”的方式移動過去。一雙原本看上去完好正常的雙腿,此時才暴露了它“不能行動自如”這一不足。
“你力氣倒挺大的。”
平平的語調,聽不出康睛是有嘲諷人的意思,但她身體狀況的那樣一個立場,也讓人感受不出這是在被她所誇讚。
顏嘉微微笑了笑,在床沿邊坐了下來。“大一的時候你幫我報了學校的空手道社團。”
微微上揚的嘴角,讓瞧見的人會有種也被一起帶進回憶裏被溫暖給包圍著的感覺,如果她對顏嘉有記憶的話,康睛心裏如是想。嘴角輕輕一勾,她問顏嘉:“我可以知道自作主張的原因嗎?”
顏嘉怔了怔。又是這種沒有起伏的說話語調嗎?言語所能表達出來的人類內心裏情感的這一功能,在康睛這裏,似乎連著她所失去的記憶也一塊消失了。
心被揪痛著,她知道康睛失去的還有更多,康睛現在需要的也不是自己陪她一塊痛著,她隻要自己能給她笑容——康睛說過“我最喜歡顏嘉的笑容了!”。當初,康睛會來主動接近自己並發展成為好朋友,也是因為自己這笑容的關係。
臉上揚起一個笑容,她對康睛說道:“大概你是覺出了我喜歡的心情吧。我初二就開始練空手道。”
康睛有些鎖眉地盯看著顏嘉的臉,“我可以說我討厭你這臉上的笑容嗎?”
顏嘉臉上的笑容瞬間被凍僵住,臉色也變得慘白。
車禍發生後,這半年來,康睛身上總帶著刺,她刺傷著身邊的每一人,不論是同學、朋友……還是哥哥、父母,但不知為何,唯獨對她顏嘉例外。對於自己這個好友,康睛從未說過一句傷害的言語,不管是初時在醫院治療的那段期間,還是後來出院回家靜養的這段日子,隻要自己去看她,她都會用笑容來迎接,不但如此,還反安慰她也要有笑容著——她說最喜歡看她笑了。這一點上自己從不懷疑,因為能夠看得出康睛當時是真的很開心自己陪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