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喬萌來上班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大夥兒見到她那張被“病魔”折騰得沒了人樣的臉都嚇得不敢靠近。可是姚冉和羅茹艾仍然迫不及待地在距喬萌兩米之外準確地描述了王子無可挑剔的長相和貴氣十足的舉止。全都描繪的那麼準確,和喬萌記憶裏的他幾乎一模一樣。
喬萌隻是笑。
她也隻能這樣,強忍著刀子割在心髒的劇痛,虛偽地笑……
知道二人幾乎沒有台詞一唱一和了,羅茹艾才想起李彥叫喬萌去辦公室見他。
李彥辦公室的門半敞著。
喬萌揉揉眼睛拍拍臉頰,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點……剛要叩到門板上,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裏麵冷冷地飄進耳廓。
那個聲音……是他……真的是他。即使四年都不曾聽見,也不可能忘記的聲音……
喬萌惶恐地愣在原地。現在,他和她僅隔三米多的距離……
日夜思念的人近在咫尺,她卻隻想逃走。
可是。
“喬萌!”剛打開門送林刈茗出來的李彥一眼就看到了轉身要走的喬萌,“來了嗎?正好總經理來這裏問到你請假的事,你……解釋一下就好。”
喬萌背對著他們,不敢回頭。
“我知道——你生病了,來不及請假……”李彥邁出一步抓住她的手。
喬萌的手……顫抖得厲害。
李彥把目光移到她的正麵,心就突然被針狠狠地紮了。
“你臉色怎麼……生什麼病了?”
林刈茗聞聲接近喬萌……
喬萌條件反射立刻撇開臉。
“你就是喬萌?”林刈茗在她的身後,漠然地問道。
你就是喬萌……
是問句。
喬萌表情,像化成水的冰般從驚恐化成淒涼。
為什麼還多此一舉……
他根本不認識喬萌,喬萌對他而言隻是素未謀麵的新員工。
喬萌緩緩抬起頭。
他的樣子,一點都沒有改變。車禍留下的傷痕早已被光陰清洗的幹幹淨淨。四年的時間,磨去了他學生時期的稚氣,賜予了他多一些的冷漠和嚴肅。
喬萌錯了……
她以為經過這兩天在家夜以繼日的自我調整,她麵對他至少可以做到表麵的鎮定。然而,他真的就站在眼前的時候……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瘋狂地跳,並瘋狂地痛著……
林刈茗看到她蒼白的臉,看到她浮腫的眼,看到她幹裂出血的嘴唇……
他現在看到的喬萌,也許就是喬萌最醜的一麵……
“你病如果還沒痊愈就回家休息吧。”林刈茗一語帶過,就把目光轉向李彥,“就這樣,從下周開始,就著手工作。”說罷,他就這麼離開了……
林刈茗一消失,李彥立刻伸手貼在喬萌的額頭上:“沒有發燒啊……你怎麼了,哭過嗎?”
喬萌觸電般躲開:“病了……”
“對不起……”李彥收回手朝後退了一小步,眼神散漫地四處晃著來掩飾尷尬,“我剛才看你臉色這麼不好,情急才會……”
“我知道……你不必那麼關心我。”一直以來,喬萌對李彥的態度都是這麼決絕。要讓他徹底死心,隻有這麼冷漠。
她的“不必”,讓李彥一時語塞。
快四年了……四年的堅持,都沒有等到結果。
半晌,他想到了找喬萌的目的:“今天找你……就是想問問你的病。是生什麼病,怎麼……也沒請假。”
“抱歉,太突然所以……”
“我不是責備你。”李彥深深吸了口氣,“我是擔心……你這兩天突然就不見了,手機關機,連座機都沒人接……”
“李彥。”喬萌終於失去耐心打斷了他的話,“我說了……你不必這麼關心我。”
“那誰來關心你。”李彥第一次表現出這麼堅決的態度,“在這裏,有誰能照顧你。”
“就算沒有人照顧,我也沒要你來……”
“你可以不接受我的關心,同時也沒有權利阻止我去關心你。”
喬萌冷冷地笑了:“為什麼,四年前,我不去更遠的地方……為什麼,偏偏來到這裏。”
她的話,讓李彥聽不明白。
“我這樣的人,不解風情,有什麼好留戀。”喬萌沒有要讓李彥辯解的意思,徑自扶著牆壁走回編輯室。
夜間,林家別墅。
陸翕茹剛剛和加班的林刈茗通完電話,還沒從發自母愛的自豪中抽身。
林思澤沐浴完走進臥室,看著妻子的樣子禁不住幹笑了兩聲:“你又怎麼了?”
“嗬……因為公司經營狀況越好,刈茗的工作就越能受到肯定,能不開心嗎?”歲月雖然在這位美麗婦人的皮膚上留下了細痕,卻總不走地與生俱來的高雅氣質。她坐在床頭,想到兒子每一個傲人的成績都深深欣慰。
林思澤順手在書櫃上拿了一本書,笑道:“是啊,刈茗這下終於沒讓我失望。”
陸翕茹聽到丈夫說的話,禁不住從心底泛起一陣令她排斥的回憶,於是不悅地鑽進被窩收攏了笑容:“‘這下’是什麼意思,刈茗本來就是很有管理天分的,以前……要不是有人蠱惑他……”
“咳咳。”林思澤緊緊眉宇,“你又想到哪裏去了。我說話的用意可沒有涉及到以前。難道你心底裏還在意‘那丫頭’嗎?”
“我在意什麼,全都過去了。現在刈茗和孝雯這麼好,我很安心。”說著孝雯,陸翕茹側目瞪著已經白發斑駁的丈夫,“刈茗本來就是個工作狂,如今去廣告部三個月,和孝雯見麵的機會就更少了。”
林思澤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拿著書也坐到床上:“那不是很好嗎?難道你還希望他第二次陷入兒女私情裏?”
“孝雯和那丫頭又不一樣,她是有分寸有修養的孩子。兒子和她在一起,就從來沒有耽誤過自己的前途。”
有關“那丫頭”的話題,在這間寬敞寧靜的臥室裏不知不覺地深入了。
“是嗎?”陸翕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聽錯了,她竟覺得林思澤的語氣裏透著些許嘲諷,“是刈茗對孝雯的在乎,遠不如對‘那丫頭’吧。”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陸翕茹不滿地挺起脊梁。她憤怒的表情果然令林思澤的語氣又軟了下來:“我是說,孝雯是在刈茗出車禍以後才從紐約回來,如果她以後知道了刈茗以前和‘那丫頭’的事……”
“不會的。你別杞人憂天好不好,都四年了。”陸翕茹立即躺下拉緊被子裹在身上,“我該讓孝雯去廣告部找他,年輕人分開久了感情會淡的,對吧?”
“你定唄。”林思澤無可奈何地笑笑——她這倔脾氣永遠改不了。
陸翕茹心滿意足地合上雙眼:“他們認識也這麼久了,該是時候結婚了吧。如果他們結婚,我也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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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這個繁華都市的夏季,有著灼熱的陽光焦烤大地。陸翕茹從環繞著冷氣的轎車上下來,難忍的炎熱就迫使她蹬著高跟鞋以平時兩倍的速度走進了“宜言廣告部”的大門。
一想到廣告部是兒子親手操辦重立的,她總有說不出的喜悅。今天是她第一次來到這裏,剛走過前台,她就開始仔細打量這裏的一切……
冷氣打得不夠足……刈茗是不是最近忙別的忙得太多了,這種細節都會忽略。陸翕茹心不在焉地邁著步伐。
猛然,另一個身體重重地與陸翕茹撞在一起。尖細的高跟鞋一歪,陸翕茹一個踉蹌,墨鏡滑落在地,傳出清脆的撞擊聲。
“對……對不起……剛才光注意到……”
陸翕茹不滿地抬起頭……
充斥怒火的責備卻急刹車般在看到對方時卡在了喉嚨口。
一股強有力的氣流直擊她已經萬分驚恐的心髒。
如果不是意識到自己印吃驚而失態地張開了口,陸翕茹還會以為,這一切隻是幻覺……
對方的目光在一開始也透露著些許詫異,隻是短暫的幾秒之後,這種詫異就被一種人們通常稱之為“記恨”的情感所取代了。
所有的聲音都在須臾間墜入幽深的穀底,四周一片黯淡,隻有她們兩個女人,視線緊緊相逼。
陸翕茹許久才元神歸位,默默地深吸一口氣。
她把自己的音量壓得極低……或許,是因為心虛……
她害怕……有人會聽見……
“喬萌……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可以嗎?”
辦公樓後廢棄的後園,是個說秘密的好地方。除了衛生部那幾位能偷懶則偷懶的大媽,極少有人會“親近”這片榛莽未除的荒地。
陸翕茹站直後屏住呼吸……
眼前的喬萌和四年前相比,僅僅是多添了幾分堅毅和勇敢。
這樣沒有變化的喬萌更讓陸翕茹害怕。她會感到自己正被威脅著。
“你……怎麼會在這裏?”無數的話不知從何說起,最終打破沉寂的發問竟這麼突兀。
喬萌也沒想到陸翕茹的第一句話會是這樣,頓了一秒,她隻是冷笑:“這個,該是我問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