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京運河邊人滿為患。
河麵上鱗次櫛比的龍舟已經停靠在碼頭,四周各色彩棚緊鄰。
應該是中央高台處的京兆牧代表的上京大大小小官員都講完話了。
兩岸從安靜到陡然鑼鼓震天。
“再有一刻就要開始了。”身旁的顧硯洀抬頭看了看,撿起碟子裏豆子扔到嘴巴裏,腮幫一鼓一鼓,像隻小鼠。
薛寶嫦隔著帷帽的輕紗也看過去,她特意將府裏的長輩們全部安排到前幾排。
挑了靠近柱子這個不起眼兒的位置,方便她的行蹤不被人注意。
除了龍舟賽,還有些伶人在棚子後麵搭了席棚,用於一會兒換裝化妝之所。
薛寶嫦側目掃視百姓紮堆的人群,對上一雙黑白分明,透著精明的眼睛,那少年衝她做了個手勢。
她唇角微微勾起。
如此盛事,一般都會以詩歌傳誦,上京的龍舟賽也是如此。
官府及商賈都會請一些文人雅士雅俗共賞,興致所到還會當眾揮毫潑墨,書寫這人人稱頌的畫麵。
協助官府承辦此次盛會的英賢台廣發名帖遍邀上京的名儒賢士,身負才名的青年才子。
隻見中央高台,京兆牧手一揮,“擂鼓開始!”
眾人齊喝:“擂鼓,擂鼓!”
原本說笑的人也起身站起,往欄杆處眺望,不少人也被氣氛所感,跟著喊起來:“擂鼓!擂鼓!”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齊。
鋪天蓋地,響徹雲霄的,“擂鼓!擂鼓!”
隨著喊聲,一聲震天鼓響,二聲鼓落,如鬥米灑落,如萬馬齊喑。
薛寶嫦坐在那裏舉目望去,遠處十幾艘龍舟齊齊衝出,寬闊的河麵上白浪翻滾,恰如猛龍出海。
兩岸數以千計的民眾不斷發出呼喝,無數彩旗招展如霞,就算上世見多識廣的薛寶嫦也倍感震撼。
前世她為家中瑣事煩累,根本沒有機會和閑情逸致坐在江邊欣賞。
她在茶湯氤氳升騰的熱氣中彎起眼眸。
這樣的勝景,這樣鮮活的生活,難道不是上天給她重活一次的恩賜嗎?
顧硯洀之前懶得參加任何府裏的活動,這次身邊多了個她,覺得暗淡無色的生活逐漸明亮有光彩,就算是什麼都不做枯坐著,他也很高興。
他對著滾滾江水許下心願,希望年年都有她陪在身邊,攜手看遍美景。
受四周氣氛感染,他激動地撲到前麵,對著自家的龍舟,把手攏在唇邊大喊:“靖國公府,全速前進!”
百舸爭流,揮斥方遒。
與鼓聲齊鳴,同萬人共和。
前麵傳來歡呼聲,追逐打鬧的孩子們也跟著龍舟的方向跑來跑去。
而人群中還有另一番勝景。
“……杜穎春公子賦詩一首!”
“……柳詠兮先生賦詩一首!”
觀賞龍舟賽的文人騷客在岸邊鋪就的書畫案上盡情揮毫,舒展此景此意,借以抒發胸懷。
新作第一時間就會被傳送到高官和人群密集的地方,眾人都會湧上前鑒賞品評,還會有狂熱者登台高聲誦讀掀起另一波熱潮。
還有一大波少年人,多數是書院學子,學那魏晉風流雅士,或席地而坐揮筆,或臨江朗聲吟誦。
“薛,寶,嫦!”囂張跋扈的年輕男子一字一字像在齒間咬出。
薛寶嫦回頭看去,隻見一身墨綠錦袍,鋒利眉眼的李彧叉腰站在那裏,眼神裏是陰鷙和興味盎然。
他身後站著一身文人衣袍的李鐸等國子監的人。
“還真是你啊?”
見到她看過來,挑眉道:“終於又見麵了……我做夢都夢見你呢……”
踹得他那一腳現在還隱隱作痛,但也讓他骨子裏都興奮沸騰起來,這個女人夠狠夠味兒!
他恨不得要看她流淚,要看她向自己求饒!
薛寶嫦正站在明珞熙麵前同他講話,懶得搭理這腦子有毛病的小侯爺,前世,她是承恩侯府旁支庶子媳婦,為了避嫌,總對這位小霸王敬而遠之,繞著他走。
這世,倒是因為嫁給顧硯洀,和他成了死對頭,不得不正麵對決了。
他見薛寶嫦不搭理他,大步走到明珞熙麵前, 挑眉道:“大才子,你們雲鼎書院可做出什麼詩句,拿來瞧瞧!”
表情比之以往還要誇張倨傲,不待明珞熙回答,反而張狂一笑。
“想來也沒有做出什麼像樣的詩句來像往年那樣猖狂!你們的南湘和岱嶽不在,是不是都不行了呀?我可是帶了我們國子監的大才子喲!”
將身後的李鐸推出來。
薛寶嫦本不想理會,將繡著五彩祥雲,裝著艾葉的香包塞給明珞熙轉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