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以後,光更是隻粘著肖爍一個人,他會在放學回家後安安靜靜地看動畫片或者小人書,然後托著腮望著窗外熱血一樣溫暖的夕陽,等肖爍回來。
本來這樣就很好了,一個帶著孩子的孤身男人和一個帶著孩子的心碎女人,組成了吉祥的一家,兩個孩子快快樂樂地長大,這樣的一家人最後還應該應邀去參加一個《真情》or《人間》欄目,講講那些年,相濡以沫的愛情。
但上帝卻不那麼甘心寫一篇平淡的故事,我早懷疑上帝是不靠譜兒的水瓶座,有事沒事就愛瞎折騰。於是轉折點就出現在肖爍十四歲那年——藍姨消失了!更麻煩的是,藍姨不是“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消失,她帶走了肖爍父親的一大筆錢,卻丟下了她的孩子——光。
等肖爍長大後才知道:光是藍姨在上學時遭有婦之夫欺騙不得已生下的孩子,那個男人是誰,至今已無從考證。但是光這個孩子在藍姨心目中,顯然成了追求自由生活的障礙,成了一個夢魘,沒有多少母子之情。她不會在這個孩子身上耗盡自己一生。
肖爍那個沒什麼文化,隻會賺錢的父親自然也填補不了她內心巨大的感情空洞。
她要去追求屬於自己的新生活。
肖爍的父親卻成了親朋好友眼中最大的笑話。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不外乎說著一句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他真正的頹了下去。他是個粗人,一生也許不曾對藍姨說過“愛”,但他卻真心實意地疼著這個女人。
為了她,不顧旁人的譏諷和非議;為了她,一點一滴地積攢起豐厚的家業;他甚至把家裏全部的財產大權交給她,善待她帶來的、其實和他沒有半毛錢血緣關係的孩子……如斯深厚的付出,結果卻換來刻骨銘心的背叛。這種滋味,常人是無法忍受的。
於是他選擇發瘋地擴大他的事業,用醉生夢死的生活麻醉自己,但是這樣仍然無效,比如光,就是一根在他心頭釘得死死的圖釘。
華燈初上。
我透過麥當勞大大的落地窗向外望去,外麵那條不算很寬的寧海路上,愈發的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這,就是城市的魅力。
夜色阻止不了它的喧囂與繁華,它隻會在那鋪天蓋地的的黑幕下換了一張迷離的臉孔。
我聽肖爍說他和光的故事,想象著當時的情景。
那時候,他們都還是小孩子。
光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在藍姨走後,他愈加自閉,長久的時間裏,看見誰都想往後躲。但是他喜歡半夜爬上肖爍的床,抓著肖爍的胳膊把肖爍從睡夢中搖醒。光在月光下的臉,常常帶著委屈和恐懼,他用力地抓著肖爍的胳膊,說:“哥,爸他把我的小熊丟到院子外麵去了。”
那個晚上,肖爍悄悄爬出庭院的鐵門,他打開手電,在院子外麵一米多深的灌木叢中尋找了半個多小時,終於找到了那已沾濕露水的小熊——這是光前年過生日,藍姨給他買的禮物。
肖爍舉著濕乎乎的小熊,轉身對二樓趴在窗口的光興奮的揮舞著,兩個人在月光下捂著嘴,燦爛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