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野總監，我該回去了。”我說。
他嗯了一聲，說：“你回去好好睡一覺，我會把東西發給客服，如果有問題，我來改就好了。”
我說：“你不回家嗎？”
他嗬嗬地笑著說：“是的，我也要回家了。”
我打完卡，從電梯下到底樓，出了紫峰的旋轉玻璃大門。
清晨的空氣很幹淨，溫度有點低，因為昨夜那場暴雨，地麵上多了幾處淺淺的水窪，陽光一照，估計很快就會消失，微涼的風迎麵襲來，向我昭示著夏天已過，秋天來臨。
若不是在這個時刻出門，我怕是忽略了季節的微妙更替，南京這座城市，夏秋冬之間的過渡太曖昧，常常是炎熱異常的天氣之後，一場暴雨就匆匆帶來了冬季。
我對著瓦藍的天空伸了一個懶腰，裹緊外套，匆匆走過因缺乏行人而顯得形單影隻的街道，向地鐵站走去。
時間是清晨六點多，鼓樓站的月台上隻有我一個人。聽見遠處地鐵馳來呼嘯的聲音，大風從隧道那頭穿梭過來，瞬間灌滿了我的裙子，裙角如發瘋的蝴蝶般飛舞起來。
忽然身後有人對我說：“你也坐這班車回家喔？”
我回頭一看，禁不住興奮地叫起來：“淺野，怎麼是你。”
他說：“我也坐這班車啊？”
我說：“怎麼你會坐地鐵？你不開車嗎？”
他說：“我沒有這邊的駕照，再說就是有駕照，我也不敢開，因為……”他壓低聲音，仿佛在與我分享一個秘密：“這邊路上的人太多了。”
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淺野，他不再是一個總監的身份，而隻是我在途中遇到的熟人，這樣的感覺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一列地鐵駛來，我們上了車，這節車廂沒有人，白色的燈光有點冷。應該是今天的第一班地鐵吧？我在那一排綠色的長椅中間坐下，看見淺野還站著，就拍拍旁邊的位置，說：“你不坐嗎？”
他說：“我隻有幾站，很快就到了。”
我說：“我隻是不習慣我坐著，別人站著。”
他笑了，在我身邊坐下，說：“那就陪你坐一會。”
漆黑的隧道和色彩斑斕的站台，二者交替的變化，使得地鐵裏的光線明明滅滅，好一陣子，我們都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坐著。
忽然他問：“你是我們這個部門年齡最小的吧？”
我說：“不是，魏央就比我小，我是88年的，比魏央還大一歲。”
他說：“我比你大了十五歲，我39了，是1973年的。”
我說：“看不出來，我一直以為您隻有三十二三歲。”
他咧開嘴角笑，露出一排整潔的牙齒，我注意到，他的右邊有一顆小小的虎牙，把他的笑容撐得有點俏皮，他說：“他們說老胡看起來比我大，是不是？”
我用手遮住半邊口，靠近他的耳朵，裝作很神秘的樣子，小聲說：“對呀，我剛開始知道老胡的兒子隻有4歲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老來得子。”
他淡定地說：“其實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我們一起哧哧地笑起來，像兩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