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靖住在一座高層大樓裏,這座樓共有34層,他的屋子落在32層。
32樓的層高已經接近於樓頂,既有了四麵遼闊的視野,又避免了頂樓水泵抽水時的噪聲,算得上清靜疏朗。
高層的特點很多,最明顯的,就是經常會有大風,這樣一來,一到春天,沙塵霧霾什麼的,便可以敬謝不敏了。樓層高了,溫度也遠比地表涼爽,特別是在熱島效應明顯的魔都,夏天的時候,別人家早早開了冷氣,鄒靖隻需要大開門窗,便能輕易入眠。不過,凡事都是相對的,利於夏者必不利於冬,每逢三九天氣,若是不大開熱空調,必定是會染上凍瘡,——這算是一個顯著的缺點了。
嚴格說起來,這房子其實算不得鄒靖的,充其量他也隻能算是個住客,薑宇宸才是紅本本上的所有人,而鄒靖隻是因為兩人之間“不足為外人道”的關係,才在其中免費住了幾年。如今,薑宇宸早已不住其中,卻又因為其他一些不願公開的原因,一直讓鄒靖存身其間。
薑宇宸按下了電梯,鄒靖緊緊貼著他的身子,一起進了那小小的金屬盒子,就如同那幾年中一樣。抬手點了“1”字按鈕,薑宇宸一時有些迷糊,距離上一次來這裏,究竟是一個月還是兩個月了,他實在有些想不清了,每天繁忙的工作,總讓人忽略了時間的飛逝。
鄒靖看著亮起的“1”,心裏也生出些感慨。與薑宇宸相比,他與這間電梯相別更久,似乎上一次走進來,還是兩年前的事了,如今看著,總覺得在熟悉中帶著些陌生——是了,電梯門上本有一些群租房客的塗鴉,什麼XX愛XX啦、XX不得好死啦、兩蛋夾一棍啦、雙·峰壓半溪啦,類似種種熟悉的“字畫”,都被整治一空。
這座電梯是高速客梯,若是中間不做停靠,從底樓直達34層,也不過就是半分多鍾的事情。鄒靖剛想到了感慨的緣由,還未整理出一篇文藝腹稿,電梯便減緩了速度,抬頭看去,剛剛才到16樓。
進電梯的是個清秀男生,或者說,是個“曾經的”清秀男生。這人鄒靖認識,薑宇宸亦然,當初兩人同·居一室的時候,這個男生便搬進了這座大樓,記得那時候曾經聊過,算起來如今也該25、6了。印象中他也有個室友,是個高大英偉的男子,雖然與他同歲,看著卻比他成熟許多,鄒靖側身向外望去,果然正在房門外與他揮手告別。
“哎!你是……”男生眼睛一亮,嘴裏遲疑了一下,“薑宇宸!沒記錯吧?好久不見!”
“啊!”薑宇宸顯然正在想心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仔細看了看對方,才從記憶深處認了出來,“雲輝?鄭雲輝!好久不見!”
兩人相視一笑,卻又立即陷入了沉默,畢竟一兩年沒有謀麵,終究是有些生疏了,氣氛頓時尷尬起來。安靜了一會,電梯中又爆發出聲音,竟然是兩人同時開口,問的問題居然也差不多。
“怎麼沒有見到鄒靖?”這話是鄭雲輝問的。
薑宇宸說的則是:“徐偉昱最近在幹嘛呢?”
沉默,又是一陣同時的沉默。兩個人的臉色顯然都不太好,寂靜的結果,是兩聲長歎。
薑宇宸掏出一包煙,鄒靖瞥了一眼,還是他慣抽的軟殼中華。習慣性地抽出兩支,伸手遞給鄭雲輝,薑宇宸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隻好報以一臉訕笑:“不好意思,一時忘了你不抽煙。”
鄭雲輝搖搖頭,徑自接過去了一支,挎包裏摸出一個銀色的打火機——是ZIPPO限量版的,給雙方都點上了火,深深吸了一口。煙霧在他的平光眼鏡前,輕輕繞了一個圈,方才嫋嫋散去。鄭雲輝咧嘴一笑,可是他的笑容裏,分明藏著許多苦澀。
“半年前就會抽了。最近煙癮大得很,特別是晚上,總要抽上一包半包,否則睡覺都睡不好。”哈出一口煙氣,鄭雲輝輕聲說道。
薑宇宸呆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徐偉昱竟然不管你麼?他可是禁煙主義者吧?”
“他?嗬嗬”鄭雲輝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煙,苦笑連聲。薑宇宸或許並沒有發現,但鄒靖眼尖,清晰看到了他眼角的清輝。
也不知是哪家的調皮孩子,16樓往下,電梯連續停了好幾層,卻沒有一人入內,不過這也給了薑宇宸與鄭雲輝交談的時間。但1樓終究還是到了,走出電梯之後,點頭之交到底是要各行其路的。
鄭雲輝遲疑了一下,似是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薑哥,你有時間麼?”
“嗯?”薑宇宸有些奇怪,畢竟即使認識了好多年,雙方也隻是路上遇見聊幾句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