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架橋上有人走過,本身就是一件違背常理的事情,但路上的所有司機,一律對這個穿梭車流的人影視若無睹,仿佛理所當然一般。
這個人影鄒靖很眼熟,前一天晚上就已經見過兩次。中等身材、比例勻稱,腰部有些豐滿。穿著一身寶藍色的連衣長裙,長發披肩略顯散亂,臉上一塊紅一塊紫,是血液幹涸後凝成的疤。
那人影一路毫不停留,徑直來到了薑宇宸的車旁,抬起一手拚命敲打著駕駛位的車窗。她的臉色非常驚惶,更帶著無盡的焦慮,想要說些什麼,張嘴卻是結結巴巴,不成連句:“救……救孩……救……謝謝……”
鄒靖有些惱怒,這個女鬼真不識好歹,昨晚已經高抬輕落放了她一碼,今天竟然依舊夾纏不清,隨手抽出了鎮邪靈木劍,身子輕輕一扭,飛起在車篷頂上。他居高臨下看著藍衣女鬼,手中木劍閃爍著淡淡清輝,在這朔日的夜色之下,如同謫落凡間的銀蟾。
“我說,你這女鬼,難道不知什麼是手下留情麼?怎麼一根筋,非要追著我們不放呢?信不信本仙現在就送你上路?”鄒靖的語氣很冷淡,畢竟是被無端騷擾,即便他也是陰身,照樣不會高興。
藍衣女鬼結結巴巴地想要說些什麼,但或許是生前就有語言障礙,也可能是死時撞壞了發聲器官,總之支吾比劃了半天,都沒能解釋清楚自己的意思。
車流又動了幾步,將藍衣女鬼拋離了數十米,但她並未放棄,鍥而不舍地追上了途觀,略微想了一想,便手腳並用地爬上了車頂。
鄒靖眼中寒光外射,手中寶劍舉在半空,劍上清芒不斷伸縮吞吐,仿佛擇邪欲噬的靈獸。他將寶劍伸到了藍衣女鬼的麵前,並不再說一字,內中涵義很是明確,隻要女鬼膽敢妄動,他就不在乎手下多一條鬼命。
女鬼嚇了一跳,連忙退後兩步,一腳幾乎快要懸空。她愣了片刻,突然雙膝一曲,跪倒在鄒靖麵前。
鄒靖搖了搖頭,他可不在乎鬼魂施禮,畢竟地位天差地別,就好比凡間的屁民與省長,以他現在的修為,地府之中也得一省城隍,才有分庭抗禮的資格。“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但本仙現在沒有心情,所以你也就不必白費心思了。”
女鬼用力磕著頭,臉上的血汙又多一塊,臉上布滿了悲哀的表情,隻可惜鬼是沒有眼淚的,否則定然會涕泣俱下。
鄒靖對此無動於衷,這倒不是他狠心,隻是天下遊魂無數,若是有求必應,別說他隻是鬼仙了,便是天仙菩薩化身千萬,定然也要忙不過來。“我知你有心願未了,隻是陰陽殊途,若無特殊因緣,你的心願必然圓滿不了,何苦在此徒勞作踐自身?”
女鬼聞言一怔,臉上猶疑密布,似是若有所思。隻是不到一分鍾,她的臉色重又恢複惶急,眼神之中卻又帶上了一份怨恨之色。
“咦?怨靈魂變?”鄒靖頓時大吃一驚,他完全沒有料到,自己這麼一句平常言語,竟然會引發女鬼化身怨靈的趨勢。他暗中琢磨,這樣恐怕不行,若是任由她化身怨靈為禍人間,自己身上的因果承負,擔上的關係可就太大了,隻是女鬼現在惡行未顯,倒也不能隨意下手剪除。
“算了算了,算我倒黴,我就看看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吧。”鄒靖隔著頂窗,向下看了一眼薑宇宸,女鬼到底與鬼仙不同,他擔心車內的男人受到外泄的陰氣損害,見他陽息充足,也就放下了心中的石頭。
鄒靖寶劍輕顫,淩空畫出一道複雜的符籙,不等女鬼反抗,便點到了她的口中。“靈舌指心,複爾真音!急急如律令!”鄒靖撓著頭,這兩天用的法術加在一起,比之前一年還要多上一些,果然還是宅男無事最清閑。“行了,有什麼話就快說吧,別耽誤大家的時間。”他見女鬼還沒反應過來,便開口催促道。
“我能說話了?”女鬼有些不相信,試著開口,果然吐出一句完整流利的漢語,頓時讓她驚喜不已,眼中的怨恨消散了不少。“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叫童逸琳……”
“打住!”鄒靖插口打斷,“說關鍵的,我沒耐心聽的故事。”
“哦哦,好的。”童逸琳又是一呆,這個帥哥的心思真是難猜,不比女生簡單多少,整理了一下思緒,她才重新開口說道:“我是出車禍死的,事故現場就在這段高架下麵,昨天你也看見的,是我過馬路的時候,被一輛急著趕綠燈的轎車撞了。當時我還帶著自己的孩子,我死了以後,見到孩子被送上了救護車……”說到這裏,她的嗓音有些哽咽,顯然心中哀傷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