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高架上相比,童逸琳現在幹淨了許多,臉上的血汙去除盡淨,披散得到處都是的頭發,也整齊地梳理在了耳後,寶藍的連衣裙更是如同新洗過的一般,散發著絲緞樣的光輝,隻是臉色的異常蒼白,讓人覺得有些不祥。
“你現在這個樣子……”鄒靖嘖嘖讚歎了一句,“還真是挺漂亮的。就是和許曉晴不怎麼像啊,和你母親差得也不少。”
“我長得像父親。”童逸琳應了一聲,神色又恢複了當初的惶急,“大仙,難道真的沒有辦法麼?我真的不想和陽陽分開……”
鄒靖搖頭說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佛家更有所謂‘愛別離’一苦,何況你那天違反交規橫穿馬路,這才造成了現在的後果,因此這也是你必須親擔的承負。再說如果任由你這樣下去,遲早變成害人害己的厲鬼,”他神情極其嚴肅,語速緩慢頗顯深意,“有朝一日恐怕不僅難以周全陽陽,甚至還會大大違背你的初衷。”
“您是說……我會害陽陽?”童逸琳舌頭有些發直,她根本不敢相信這話中的涵義,“我不會的!我一定不會的!媽媽怎麼會害自己的孩子?!而且大仙你不也能在這個世界遊蕩麼?一定有辦法的!一定能避免不好的後果!”
她越說越激動,一步一步地靠近,幾乎就要抓住鄒靖的手臂,眼中數滴晶瑩溢出,與空氣一觸複又消散不見。“大仙,我求求您了,您就可憐可憐一個無依無靠的母親吧……您一定有辦法能幫助我的,求求您了!我……我……我給您跪下了!”說著雙膝一曲,納頭便拜。
鄒靖輕聲長歎,身形一轉出現在了童逸琳的身後。他可不願受這種跪拜,隻是一旦若要上前攔住她,又會帶出無休無止的哀懇,之後自己必然會被打動,為“苦情劇主角”童逸琳,提供各種力所能及甚至力所不能及的幫助。——這種狗血情節電視上也不知演過多少遍,想要他中招,還是有些難度的。
“好了,你也不用跪拜磕頭,我也不會為你提供幫助,畢竟你我的根本不同,想要我成為助人為樂的老爺爺,你還差了許多。你要知道,你是陰魂、我是鬼仙,你是陰形陰質,而我是陰身陽性,所以我能做到的事,對於你來說就比登天還要困難,要不然‘鬼仙’二字也不會受冥府看重。”
童逸琳訕訕地站直身子,但她並不願意放棄:“您的意思是,隻要成為‘鬼仙’,就可以在這個世間停留了?”她的目光猛然灼熱起來,逼視著鄒靖,似乎想要將他看穿,“我知道您和這兩個男人認識,所以我猜您死去也沒多久,修煉的時間肯定也不會太長……要不……您收我做徒弟!我以後就跟著您修行!這樣就能在人世間照顧陽陽了。對!就這樣!我現在就給您磕頭拜師!”
鄒靖頓時噎住了,心中陡然升起一陣“無語問蒼天”,他甚至隱約看見了自己腦袋上冒出的無數道黑線。他還有些好奇,這個女子究竟是什麼化學成分構成的?腦回路究竟是搭錯了哪條線?居然想到了這麼一個奇葩的主意。
這次他可不能讓童逸琳跪下,否則頭一磕、師父一叫,就算成了半禮,對於他這種成就仙道之人,立時會受到天地間的束約,以後想要擺脫恐怕都難。他嘴裏含糊不清地念了幾個字,將手一抬,天幹太極鏡金芒大放,道道金芒射在地上,化成了一片金光棘刺,將童逸琳緊緊包裹在其中。
這門道術屬於鬼仙法門,普通人看不見也感受不到,但對於陰魂則不然,隻要略微身觸,便會在陰身之上造成難以痊愈的傷痕。這種傷痕不僅痛苦難言,而且隻要未曾收口,便會時時刻刻外泄陰氣,便如活人不斷放血,時間一長陰魂便會煙消雲散。別說再世為人,就算想成為對鬼而言的“鬼”——聻(音同漸,人死為鬼,鬼死為聻),也是形同奢望。
童逸琳剛要跪下,膝蓋便蹭到了一道金光,頓時一種由皮及骨、再由內而外的刺髓痛楚,令她不由自主地大叫出聲。隨即她便看到,自己身邊到處都是這種細小如刺的金光,除了保持原樣不動,恐怕一不小心就會再被紮到。
鄒靖微微撅了撅嘴,剛才那一下,還是他手下留情故意放了水的,他見童逸琳已然被嚇住,這才悠悠然說道:“看來你也是個獨生子女,而且還是被徹底寵壞的那種,行事之間根本不考慮別人的意願,隻要符合自己的利益,就能當機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