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巒如聚,崇山連綿不絕。大日將地麵灼燒,河床幹裂,森羅凋零。
天地一大窯,陽炭烹六月。
正是人間酷暑,偶爾吹起的風沙有著難耐的饑渴,卷走所有殘餘的水分,連剛流出脖頸的血液也被吞食著。
三團赤裸的肉體蹲在地上,他們的腳背長出了黑色的毛,汙垢沾染,腳下踩著紅黑色的液體。
三個人身上不著寸縷,眼眶發紅,蛛網般的血絲鼓起在眼球上,他們的雙眼突出,好似魚目。
突如其來的旱災,讓這坐落在河邊的村莊失去了水,也失去了食物。
破敗的房門攔不住饑餓的村民,如同暴曬在屋內的日光,穿過了形同虛設的木窗。
一具形容枯槁的幹柴躺在木板床上。
這具幹柴餓得癱瘓,麵對拿著鋤頭和柴刀的幾個鄰居,發不出慘叫聲就結束了生命。
隻有猙獰的表情和青筋暴起的胳膊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漸漸的,窸窣的聲音停了下來,三個男子麵容扭曲,飽食過後恢複了一點點理智,在沉默中拿出了磨好的柴刀,瓜分帶走。
修行界的凡人有天地靈氣的滋養,要更為健壯,但是挨了好幾天餓,血肉已經幹癟。
……
饑荒和幹旱突如其來,道德的底線在短短的幾天就被打破。
這幾人隻是其中著魔的一員,殘忍殺害了無力反抗的弱者。
過了不久,地上的血跡開始發黑,殘軀吸引來蒼蠅聚集。
直到一隻稚嫩的手出現,扒扶著發黃的牆壁。
這位少年年紀不大,全身趴伏在地上。
他整張臉埋在其中,整個人黝黑瘦小,手臂上都是撕破的皮和淩亂的疤痕。
半晌,抬起頭來的少年滿臉鮮血,熟練的運用小刀剔肉,將一塊滿是血汙的布拿來裹住,小心的塞進腰間。
他貓起身子,輕身挪動,兩腳與地麵的接觸很小,再加上本身體重就輕,邁步中悄無聲息。
這口食微酸又腥臭,難以下咽,不過當死亡逼近,饑餓的野獸被喚醒時,觀音土都能填肚子。
少年的名字叫陳澄,他從小就是乞兒,靠著偷搶和賣慘獲取食物裹腹。不過在他當年剛睜開眼時,就已經有了記憶。
他本是地球人,天生殘疾無法行走,生活中的諸多不便和困難並沒有打倒他,在陳澄堅持不懈下,終於事業有了些起色。
沒想到天不遂人願,一場車禍的到來,讓他睜眼後就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一份子。
當他從黑暗中感覺到溫暖的蠕動時,冰涼的空氣再次接觸到了他的皮膚,緊接著是粗糙的布料將他包裹。
在睜開眼之前他隻聽到了幾句交談聲。
“倩倩,這是哪個莽漢的雜種啊?我給你找的老師傅要去看,現在都不同以往了嘿嘿……”
“死鬼,人家剛生完呢就要給丟了,還想著那事,真壞~”
“我哪知道當初怎麼打也打不掉,這妖孽還是扔遠點好……”
就這樣,在一片嘈雜中,陳澄醒了。
當他意識到自己是妓女扔掉的娃時,已經在荒涼的沙路上被一個撿破爛的老漢撿走。
老漢就是普通的老漢,一生無兒無女,或許是想在生命的最後得到延續,將陳澄拉扯到了五六歲就一命嗚呼,留他一個人摸爬滾打。
還好他擁有一個成年人的靈魂,憑借著看的遠和跑得快,陳澄苟活到了現在。
這場詭異的旱災,隻是他這些年遇見眾多劫難的其中一次,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個世界妖魔鬼怪橫行,陳澄所在的王家村挨著赤岩城,依靠每年上交大量的糧食換取庇護。
隻是當這場災難波及整個赤岩城時,小小的王家村已經率先成為了祭品。
“該走了,不然旱狗就要來了。”
陳澄彎腰弓背,在一座座房屋之間小心穿梭。他隻是個十歲的少年,一不小心就會被著魔的村民分食。
大日橫空,強勁的烈陽是祝融射出的火箭,帶著熱浪炙烤大地上的一切。陳澄的身影在不斷燃起火焰的陽光中快速穿過,迫切的想逃走。
旱狗,奇妖榜炎道第十八,在彤州赤霄域活躍。狗身三足,頭大如虎,已墜魔道。
陳澄的腦海裏有著旱狗的記憶,多年混跡在市坊間,對這個世界的一些訊息也有所了解。
隻是沒想到這旱狗出乎意料的快,不同尋常,在陳澄逃走之前就逼近了這裏。
連續七日,王家村已經淪為魔域,村民們內心的暴虐被無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