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出瘦西湖大門時,大街上已是萬家燈火了。他們就在附近的小吃攤上隨便吃了一點揚州小籠湯包,喝了具有揚州特色的鴨血粉絲湯。柳北桐那天興致很高,真想再要瓶酒,來個一醉方休。可想了想自己上次在北京的惡劣表現,也就沒提。
林如玉告訴他:“我很喜歡這座城市,寧靜、舒適、到處綠草如茵。北京和這相比,太嘈雜熱鬧了。”
“歡迎你今後經常來。”柳北桐由衷地對她說。她抬頭認真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柳北桐把他送到她的住處——瘦西湖附近的西湖賓館,到了地方,才發現那裏到處一片漆黑,人出來進去,亂糟糟的。原來是賓館的電路壞了,正在搶修。
柳北桐看看她,發現她有些疲憊,從昨天就坐火車、換汽車、訪談、錄音,又跑了一下午,這孩子夠累的。
“先到我那兒去歇歇吧,一會再打的過來。”“好吧。”
柳北桐住在瘦西湖另外一頭的瘦西湖度假村,是一丁給他安排的。他住在206室,這是一個普通的標準間,兩張床,不是很豪華,但是很幹淨。柳北桐給她泡了一杯水,她坐在另外一張床上,他們閑聊著。
柳北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從旅行袋裏拿出一個大信封,那裏麵是他準備好的一萬塊錢。
“小林,你幫我這麼大的忙,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柳老師,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說好什麼?”
“一頓涮羊肉、一個小故事。”
“不行!絕對不行!上次我喝多了,什麼都沒來得及,還是你買的單,我還把你車裏弄得挺髒,想想都慚愧,這次你一定要收下。”
柳北桐一邊發著感慨,一邊找著她的小包。上次在北京,林如玉的表現真夠豪氣的,這個女孩子身上有一種內在的氣質,用什麼詞來形容呢?也許這種氣質對男人來說不算希奇,但對一個纖弱的女孩來講,就難能可貴了。
“柳老師,如果我們一起去日本,你也會這樣斤斤計較嗎?”“你還是一個孩子,我怎麼能讓你白白辛苦呢?”
“如果我真是你的女兒呢?”“那當然不一樣。”
“那就把我當女兒吧。”林如玉把他手裏的錢接過來,不由分說地放到他的旅行袋裏。
“小林,你這樣不好,你聽我說……”“想認我當幹女兒嗎?”
“當然……我能行嗎?”“為什麼不行?”
“你可是玉女啊!”
“玉女……玉女也得有爹啊。”
他們一起大笑起來,笑完以後又同時停止了,他們都有些尷尬,林如玉不知想到了什麼,睫毛下那雙大眼睛忽然有些黯然。可能太累了吧?柳北桐卻在想那個劃船女孩的話“幹爹就是老情人!”
今天夠瘋了,老柳,適可而止吧——柳北桐暗暗交代自己。
“哎呀,都十點多了,我得給那邊打電話了,看看電路修好了沒有。”不知為什麼,那邊總機總是忙音。
“別打了,今晚我就在這兒住吧,明天早上過去。”
“啊……不行吧?”柳北桐心裏咯噔一下,他很猶豫。
“有什麼不行,我是你的女兒啊,我困了,你是不是周扒皮啊,你想把我累死啊?”
“好好……那你就睡吧。”
林如玉脫掉了外衣,到衛生間洗了洗,一頭鑽到柳北桐對麵的床上,拉開被子就這樣和衣睡了。
也隻能這樣了。
柳北桐在衛生間裏抽了一根煙,把事情前後又想了想,覺著也沒有多大事,隻要自己心胸坦蕩,有什麼問題呢?實際上他也很困、很累。他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把那個放著一萬塊錢的信封悄悄地塞進她的小包裏。然後把燈光調暗,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皮立刻有些沉重了。
夜裏十二點左右,電話響了——是一丁。
“北桐,你睡了嗎?是不是小林在你房間裏。”“你怎麼知道?”
“我是幹什麼的?”
“那邊電路壞了,她太累了,我把她帶過來歇歇,結果她睡著了……”“行了,哥哥,別給我解釋了,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明天吧?”
“不行。”
“好好,你說。”
“你那位朋友也來揚州了,你知道嗎?”“誰?哪位朋友?”
“張茉莉。”
“別胡說八道,我不喜歡開這種玩笑。”
“你往樓下看一看,她的車就停在下麵停車場。”“啊?!”
柳北桐走到窗前:皓月當空,月光如水,樓下的院子亮如白晝。那輛他坐過無數次的銀灰色的別克車真的停在招待所院內,車號:蘇XB0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