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道奔勞為饑腸,腸足腹滿思黃漿。
一朝玉斛沽好酒,酒醒又為少財慌。
置得良宅金十百,恨無嬌妻伴作旁。
妾嬌妻美兒多福,財顯位卑費思量。
再中高榜官百裏,怎比翔服拜朝堂?
青綢哪堪紫綢貴,紫極窺思黃金蟒。
尊餘寰宇天子命,天命人壽幾多長!
縱得長生期無死,無死無生為誰殤?
螻椿百歲何為足,南柯一夢枕黃粱。
世事無端空似幻,花海仙國兩茫茫。”
這首長樂曲乃前人遊陵子所作。講的是人生苦短,凡事不可強求強取。遊陵子前輩是隱逸山林、餐風吸露的曠達之人,自是無人可比。可世上碌碌庸者何止千萬,又有多少人能夠堪破這層玄關呢?富貴榮華,良辰美景,有多少人追逐於其中而不能自拔?花海仙國,虛妄紅塵,又有多少人能靜守空明,在今生前世的醉夢中去回眸心中最純淨的那道風景?
……
巍峨起伏的九龍山脈橫亙南北,車馬不通。主脈西麓有一巨峰拔地而起,直插雲霄。此山喚作雁留山,說的是鴻雁善飛,亦不能渡。山腰處正有三兩哀鴻悲嘶而過,孤雁失群,更添了幾分涼意。雁留山腳下有座關隘,喚作三陽關。
山是峻山,關更是雄關!三陽關的外城高二十五丈,寬七丈,可馭十馬並馳。牆體以青石磨鑿壘砌而成,又以米汁、粘土澆築,城牆上各有角樓、箭樓、墩台,攻防兼備。有詩讚曰:鐵骨激揚雁留山,憑誰獨過三陽關?是關雄踞奇險,扼邊陲,控北荒,堪謂之天塹。
相傳此關建於孝祖皇帝豐德七年,沿至當朝已四百餘載。後世《風川誌》曰:“皇族風氏素以仁善治天下,傳至穆宗、世祖兩朝,更兼文昌武盛,威揚四海。豐德元年,帝初登大寶,福澤遍施天下。是時蠻族文孑、繭尾、柏羽、沢鐸、拓月,遠濱譚方、古羅、寒樾、大圖氏等國朝拜,進貢龍涎白犀、稀獸奇珍,珠寶玉石更不盡其數。帝龍顏大悅,宣天下免賦一年,赦囚萬人,與諸邦永諦同盟之約。旬日,禮官奏曰:鄰邦北瀛未備賀禮遣使朝拜,僅得其賀書一封,未敢便拆。帝命其庭誦。書曰:‘孤聞主明者民智,主昏者民愚,主戾者民凋,民凋者則禍之將至。俯觀貴邦,國盛民安,禮昌樂隆,私知尊祖、父之明治賢達非孤可比。每念此,必夙夜憂思,寢食難安!然先祖創國三十餘載,濯淖斷汙,勵精圖治,秣千軍之馬,禦百萬之師,終得北族共榮之幸事。陰顧思之,苟無敢以此微功末勞相比盛舉,然亦能稍釋懷憾而彌彰寸德。時雖未得貴邦表禮信劄,然恭讚之心,朕拒萬裏亦有切膚之感。今聞賢得繼大承,喜泣涕零,咀哽無言。奈何國事一日不敢或忘,雖有親赴聖聽之心,卻無遠涉萬裏之力,望賢見恕。驚沮惶恍,乞首再拜。’禮官雖有未敢直言處,然滿紙狂言,通篇無禮,更有自比太皇穆、世兩朝處,其心實當誅。帝怒而擲冠,滿朝懼伏。次年春,瀛五十騎過雁留山,去南三十裏而觀。又七月,瀛二百騎入勺營鎮,盜牛羊糧草,錢幣鐵器,無傷人命。豐德三年,瀛兵八百人入上邪郡之三陽,三陽守備奮起而擊,各有死傷,瀛兵得金銀衣帛數車,殺傷城中巨富若幹,連夜而逃。十月,數百騎蜂入雲州。又四月,再入。其後日頻。帝數遣精兵圍剿,瀛多不與戰,望風而逃。帝恐傷民,不願興戰事。豐德七年初,帝命於雁留山建三陽關,遣兵駐守。又十年,關成......”
華夏國的北部舊邦本是羅斯帝國,曾也是盛極一時的強國大邦,與華夏世代交好。然盛極必衰,四百餘年前,羅斯帝國由於積弱已久,內禍不斷,如大廈將傾,於此時毗據東海之畔的島國屯兵日久,又得到其他強國的鼎助,幾年內迅速崛起,並不斷侵擾羅斯帝國。兩國於十數年間爆發了三次大戰,羅斯帝國實力不濟,主力被徹底擊潰,期間華夏國數次遣高級使臣竭力斡旋,曆經萬苦終促使兩國達成一致:瀛以三百萬兩白銀向羅斯帝國購得東部領土某某,羅斯子民向西部平原遷徙,雙方以中部拉布納斯河為界分建羅斯、北瀛兩國,永締世好,互不侵犯。(羅斯地廣人稀,這樣的事以後有可能發生嗎?誰知道)
然而北瀛狼子野心,侵占數百萬領土仍不滿足,百年間遍興戰事,侵擾四鄰,為禍不小……
第一章快劍無鋒
瑞雪初晴,長天一色。
雲州城北的官道上,幾名勁裝漢子策馬飛奔,個個矯健魁梧,騎術精湛。這官道往北便是遼闊的荒漠大草原了,平常連半個人影也難見,可這幾日竟熱鬧許多。
“賀兄弟,你打聽的可準?姓海的跟瀛狗不清不楚,咱們巴巴的趕了來,莫讓人家誤會。”為首一人道。
左旁一人笑回道:“俞莊主放心,龍虎幫大發英雄帖,請的可不止咱們一家。聽說廣元寺住持不法大師、白雲莊莊主喬白鶴、甚至南竹城的費老英雄都收了帖子紛紛趕來,動靜著實不小。”
那莊主輕咦了一聲,道:“費老英雄?可是二十年前,一雙鐵掌震江北的翻江浪子費通?”
那人回:“正是此人。”莊主一驚,暗想,這位翻江浪子早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一身修為深不可測,掌上的功夫更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可他早於十數年前便已歸隱,怎的今時竟為了一個年青後生重出了江湖?
二十五年前,此人獨入匪窩,單憑一雙肉掌便滅了九龍江上的五洞十三寨,轟動武林,翻江浪子的名頭便是由此而出。其後又與幾位朋友合挑了大漠上為害已久的黑風峽,手刃匪酋姚胡子,可他一隻臂膀也給人斬了下來,修為大減。此時費通已人到中年,功成名就之餘早收了少年時的雄心壯誌,再也不想過問江湖紛爭,退隱在了南竹城。江湖上的朋友敬他俠義正直,紛紛約定今後誰要是找他老爺子尋仇,那便是與天下英雄為敵,大夥兒必當群起攻之。而且老英雄退隱南竹後,修橋鋪路,廣積善緣,極受當地人的尊崇。後來竟有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江湖中人絕不可在南竹城內尋釁滋事,廝殺毆鬥,違者論罪懲辦。當然,若是仇人見了麵,大家可以約定好時日,在南竹城外殺他個昏天暗地,你死我活,自是沒人去管。一時南竹城內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治安在整個上邪郡也是出了名的好。城內的官員樂的有人替自己出力辦事,也不爭那虛名,隻要有官做,有銀子拿,庸官、昏官的,愛怎麼叫就怎麼叫罷。於是乎,南竹城百姓們安居樂業,官員們步步高升,也不需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