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京的老婆胡大姐回北京了。他們還有個寶貝女兒在那裏。女兒叫鄭畫,沒考上大學,也一直沒有個正正式式的工作和正正式式的男友,二十好幾了,就在家混吃混喝,大事做不了,小事又不做,都是老兩口招呼。胡大姐出來一段了,心裏還是老掛著。她擔心她不在家,女兒肯定就是方便麵加餅幹打發日子。
“不回去看看,她身體會垮的。”胡大姐憂心忡忡地說。
女兒當然也是父親的心頭肉。當年鄭京因為家裏窮,幾個對象都棄他而去,直到三十多歲才好不容易找到胡大姐結了婚。中年得女,人生快事,鄭京一直把鄭畫看得很重。
鄭京就說:“那你回去看看吧,弄點好吃的給她補補。要不,反正沒事,就帶她到這裏來過段時間吧。這裏肯定比家裏要方便要舒服。你也好照顧些。”
“是啊,我也不想待得太長,你不是要搞什麼競爭上崗嗎?這一段來你這裏的人多,沒人在家裏照應也不行。特別是別人送個錢送個禮的,你這個廳長接多了也影響形象,我隻是個家屬,由我來接一接到底要好些。”
“這個事我會再往後推一點,就是要在廳裏攪動一下,讓他們多活動活動。放心,等你回來,我才會公布方案。”鄭京說。
“那就好,方案一旦公布,跑的人更會多起來。你啊,也是奔六十的人了,沒必要在工作上投入太多精力,工作是別人的,身體才是自己的。該得的得一點,打點牌,提拔幹部別人感謝一點,都是正常的。那不算腐敗。我家孩子還沒有工作呢。”胡大姐以前在一家中直機關的工會工作,屬邊緣部門,隻有她送禮給人家,從沒有人家送過禮給她。現在做了廳長夫人,是第一參謀長,那種人上人的感覺特別愜意,免不了經常要指點指點鄭京。
鄭京就有點嫌她囉唆了,道:“我知道了。”
胡大姐又特意招呼:“家裏的金魚要記得照顧噢,不能餓壞了那些可愛的小東西。”
鄭京說:“你放心好了。”
胡大姐走了後,鄭京家的麻將就隻有一桌了,當然廳長是必上的。有天打完後,林玉芷說:“你看你們幾條煙蟲把廳長家搞得烏煙瘴氣,髒兮兮的。胡大姐又不在家,你們先走吧,我幫廳長收拾一下。”另兩個人就走了。
正是子夜十二點。鄭京就坐在沙發上看午夜新聞。林玉芷又是抹桌子,又是洗茶杯,很快就把房間收拾得幹幹淨淨。
忙完後,她媚然一笑問:“廳長,還有什麼事嗎?”
鄭京拍了拍身邊的沙發說:“再坐坐吧。”
林玉芷就順勢坐到了他邊上。
鄭京問:“這次廳裏想搞競爭上崗,你聽說了嗎?”
“這樣的大事我怎麼會沒聽說?這是廳裏這一段的中心話題呢。怎麼,要定了?”林玉芷往他身邊又靠了靠,側眼望著他,流波閃閃。
“你是怎麼想的,跟我說說看。別拐彎抹角,直說。”鄭京也熱眼看著她,鼓勵道。
林玉芷說:“我想當副處長。跟您說老實話,我家老公在省財政廳,幹了這麼多年還不如我混得好,至今也才是個正科級。現在家裏都指望著我呢。您這次可得給小女子我作主啊。”
“看看吧,我肯定會爭取的。你其實很優秀,雖然我們接觸時間不長,但給我感覺很不錯。上次那篇文章就寫得好嘛。”鄭京說。
林玉芷笑了笑,用手拍打了一下鄭京的胳膊,說:“還不是您逼我寫的。您就是哪壺不開專門提哪壺。”
“我要你寫肯定是有意圖的。在黨政機關啊,特別是在省直機關,一個幹部要發展,靠什麼?一靠嘴,會說;二靠筆,能寫。你呢,能說但不能寫。所以啊,要揚長避短,我是考慮了你下一步的發展的。”
“謝謝廳長,我一個小女子哪能有廳長您的深謀遠略啊。”
“唉,當廳長,外人看來很舒服,很風光,其實也難啦。拿工作上來說,你們廳以前在部裏印象很不好,我要扭轉這個印象還需要努力。這個壓力全在我頭上啊。再拿位置來說吧,這麼多年沒提過幹部,都望著我呢。壓力同樣在我頭上。你想想,提了的當然高興,沒提的還不恨我。操心啊。”說完,他把眼鏡取下來放在茶幾上,頭往後靠著沙發,長長地歎了口氣。
林玉芷見狀,就說:“鄭廳長,我知道您作為一廳之長,千斤重擔全壓在您的肩上,確實艱難。所以,您更要注意身體啊。看看,您的須眉都白了一半了。”邊說邊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鄭京的眉頭,一副萬分憐惜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