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民又想起姚逸說的關於孩子的準備。要不要請保姆?要不要請月嫂?雖然當初嚴小青辭職的時候自己打了保票,說是有她在,這兩樣任務就都能承擔。但是就生孩子之前的表現來看,李新民基本上可以肯定,嚴小青不行。她自己還需要人照顧呢!要是按照姚逸說的,一宿給孩子喂三次奶,嚴小青不得瘋了!嚴小青瘋了,他自己也就離瘋不遠了。
李新民又想到了以後。想到孩子都有了,難道自己還跟老丈人、丈母娘住在一個屋簷下?以後孩子會不會想要自己的房間?上幼兒園之前,嚴小青和丈母娘能不能應付得了這個小東西?還有,兒子的名字要叫什麼?
李新民望著床上的母子倆發呆、冥想。嚴小青睡夢中想翻個身,碩大的肚子沒有了,她終於能暢快地翻身了。但是麻藥勁兒也在睡夢中緩緩退去了,翻身的一瞬間,嚴小青被一陣劇痛折騰醒了。
她不情願地睜開眼睛,看著老公發呆的臉。她想大聲說話,但是聲音從胸腔中發出來卻是虛弱無力的。她叫李新民:“我傷口疼……”
李新民從自己的冥想中驚醒過來,趕緊站起來看嚴小青,柔聲說:“怎麼了?疼啊?”
嚴小青很想說一句“廢話!”但是她沒力氣,她說:“是。你叫大夫。”
李新民趕緊出去找醫生,醫生過來查看了一下,笑著說:“麻藥勁兒過去了,可不是得疼嗎!正常的,一會兒護士會送點兒止疼片過來,實在疼得受不了就吃一片。”
嚴小青痛苦地說:“不是說剖腹產不疼嗎?”
大夫笑著說:“你生的時候不疼,生完了得疼。生孩子就是遭罪的事,疼是免不了的。”
嚴小青不甘心地看看床外麵,那三個產婦也已經生完了孩子。有一個已經下地走了。她指著她們問:“那她們怎麼不疼?”
大夫看了一眼,說:“人家是自己生的。生完了第二天就可以下地行走了。你這個不行,得等到傷口徹底長好,慢慢來吧。”
嚴小青無奈地閉上了眼睛。李新民衝到嘴邊的話給咽回去了,他想說:“誰讓你不聽我的,不自己生?”但是看著媳婦難受的樣
子,他什麼也說不下去了。
嚴小青哪知道,關於“疼”的噩夢才剛剛開始。晚上該喂奶了,嬰兒閉著眼睛準確地找到了媽媽的乳頭,裹著小嘴上來就吸。沒有經驗的嚴小青第一口就被孩子吸哭了。那是針紮一樣的疼啊,嚴小青胸腔裏萌生了一絲涼氣,她大口地深呼吸,想把這種疼痛趕走,但是一吸一呼,小腹上的傷口又開始猛烈作疼……這個傍晚,嚴小青是哭著過來的,初為人母的喜悅隻有那麼短短的幾分鍾,餘下的就是無休無止的疼。
第二天,嚴小青被嬰兒洪亮的哭聲驚醒。孩子餓了,自然要哭。李新民睡在旁邊的長椅上,也一骨碌爬起來,抱起孩子往嚴小青懷裏送。嚴小青一宿之中被孩子折騰了好幾回,眼睛腫著、筋疲力盡,她鼓起最後一點兒力氣罵李新民:“要你是幹嗎用的?你不能抱抱啊?”
李新民委屈地說:“他是餓了,我又沒奶。”
嚴小青無奈地接過孩子,解開衣扣,孩子一張嘴,嚴小青的眉頭就皺成了一團。她罵著懷裏的孩子:“就知道吃,也不管你媽的死活!”
李新民默默地聽著,也不敢搭茬兒。
吃了奶,孩子被護士接走洗澡去了。嚴小青剛想躺下,查房的醫生來了。她讓嚴小青平躺好,雙手相疊,使勁地向下按著嚴小青的肚子。嚴小青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哭喊、號叫一股腦地、不受控製地爆發出來。李新民嚇得不知所措,一個勁攔大夫:“您……您別按了……”
大夫一點沒有收手的意思,一邊按一邊提高聲音對李新民說:“必須要按。生完孩子子宮裏麵有很多不幹淨的血液,還有別的東西,隻能給她按出來。每天都要按幾次……”
嚴小青哭喊:“你別按了!疼死我了!”
大夫就跟沒聽見一樣,繼續著自己的工作,李新民在嚴小青淒厲的哭喊中手足無措。嚴小青滿臉淚水,最後連喊的勁都沒有了。
李新民看著那幾個自然生產的產婦,有說有笑地聊著天;有一個被大夫按著,似乎還很享受,仿佛在做按摩……他真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安慰病床上的嚴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