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妮……”蛛蛛不知所措,說不出話來。
麵前驚恐萬狀的安妮忽然跌跌撞撞地開始後退,一路撞翻了好幾個架子。鐵質的架子砸在安妮的腿上,但她似乎不知道疼,隻是繼續驚恐地連連後退著,就象是在逃命一般,直到她忽然昏倒在地。
眾人在屏息失神了幾秒後,才驀地發覺事態嚴重。他們趕緊抬起昏迷的安妮,匆匆把她送往樓下的診所。幸好醫生在檢查後,說並不礙事,安妮隻是受驚過度才昏倒的罷了。眾人這才鬆下一口氣,紛紛互相傳送著寬慰的目光。但是一觸及到蛛蛛,又硬生生地收回了。
事情竟鬧到了這步田地,最難以忍受的就是原本好心好意的蛛蛛。
蛛蛛避開拍著胸口的眾人,在診所門前徘徊了下,總覺得咽不下這口氣。她覺得莫名,更覺得委屈難耐,於是一氣之下丟下其他人,獨自一人回到公司,想拿了包就走,翹班泄憤。
“有病,她簡直是神經病!”蛛蛛氣憤地取了包,“她這哪裏是怕癢,簡直就是怕索命嗎!”
她邊罵邊走,走到公司門口,卻忽然聽見某個桌子上的手機響起了音樂聲。她湊近了一看,竟是安妮的手機,蛛蛛遲疑著不接,手機就固執地響個不停。
“哼,接個電話怎麼了?”蛛蛛皺著眉,終於按下了通話鍵。而出乎意料,來電的居然是司法局!蛛蛛在聽了片刻後,臉色漸漸陰沉……
此刻的安妮正躺在診所的病床上。
她早已經清醒了,卻不願意起身,死死地閉緊了眼睛沉浸在一片昏暗裏。她聽見房間外隱隱約約是同事們的說笑聲,她知道自己已然是他們眼中的怪物,徹頭徹尾。不願意承受那份羞辱,她更加慌亂地把身子蜷在了被子裏,臉上濕濕的,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水淋漓。
她持久地把自己悶在被子裏,空氣稀薄,呼吸困難也不願意出來。漸漸地,腦子似是缺氧,她的麵前出現幻覺。是一個幼小的女孩子,安妮驚訝地發現,站在麵前的竟是童年時的自己……
安妮忽然覺得酸澀難忍,她想要擁抱那個不停哭泣著的小小安妮,卻是無論怎麼伸長了手臂都夠不到。
童年的自己,站得很遠很遠,仿佛正身處一個她怎麼都觸不到的舞台。而那舞台上,還站著自己的父親,微微笑著的父親正搖晃著手中的一根粗麻繩。
“來……安妮,乖……就差你一個了,安妮……”
父親的聲音沙啞,卻蹲下身慈愛地撫摸著童年安妮的小小腦袋。年幼的她不明所以,隻是迎著父親難能可貴的笑容,開心地點了點頭。她順從地站在原地,懵懵懂懂地任由父親把麻繩結成一個小圈,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繩子粗糙,磨得安妮好癢好癢。她下意識地伸手往脖子裏撓,一下一下拚命地撓著,卻不知為何越撓就越癢。
“爸爸……我癢……”稚嫩的安妮輕聲喊道,卻是久久得不到回答,父親不知何時繞到了她的背後。看不到父親了,安妮覺得害怕,並越發地癢了。她隻得不斷不斷地撓著,卻是在陡然之間,癢到窒息的痛苦。
安妮隻覺得那是瞬間的天昏地暗,等她回過神誌,她的雙腳竟是騰空的了!她驀地發現自己是被父親吊到了半空中,脖子處的癢變得了刀割似的痛楚。她呼吸困難,拚命張開了嘴卻無論如何都得不到氧氣。眼球突出,安妮忽然發現了自己身邊同樣騰空著的兩具身體。
是媽媽,和姐姐的身體。
是身體,而不是屍體。年幼卻垂死的安妮哭泣著如此說服著自己。她努力伸出顫抖的手臂,夠不到,她怎麼都夠不到媽媽和姐姐的身體。漸漸的,視線被自己的淚水所模糊了。安妮口吐白沫,在最後的彌留之際,她隻聽見父親喪心病狂的笑聲,伴隨著自己的意識終於歸於虛無……
安妮的密秘不再是密秘了,經由蛛蛛的口傳遍了整個辦公室。
喪心病狂的父親無緣無故吊死了安妮的母親和姐姐,在最後吊安妮時興奮到了極點,心髒病複發。安妮最終得救了,而她父親卻沒死,隻是被送進精神病院裏。
精神病無論做什麼,都不會被判刑。
安妮苟活於世,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她從此活在了父親的陰影下,每每想到那個夜晚,每每想到騰空的媽媽和姐姐,每每想到父親手裏的麻繩,她就不能自已地發抖,覺得脖子好癢好癢阿……
而如今,她的父親終於快要死了。他得了絕症,在醫院裏奄奄一息,最後的心願是想要見一見安妮。
可是,安妮不願意阿!她的眼前忽然出現無數垂在半空中的繩圈,她怕極了,她忽然覺得好癢好癢……
接連幾天的失蹤之後,安妮終於再度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