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綃隻是低頭看了看正好掉在她腳邊的一枚碎片,那上麵可以看到繪著的藍紫色纖長花瓣。她很喜歡這個碟子的。天青色的方盤,邊角是一朵藍紫色的翠菊。可是碎了,真是可惜……
抬起頭時,便見錦衣將那碟青梅糕遞至麵前,伸手取了塊,卻發現茶已經沒了,禁不住眉頭一蹙。
隨即便聽到錦衣那依舊有些稚嫩,卻語氣沉穩的聲音:“小二,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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瀲綃與錦衣是坐在大堂裏的,從進來起,就一直惹來不少注目。
此時這一刀掉下來,更是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過,他們見到的,隻是眼一花,瀲綃與錦衣已經離開了桌子,然後便是錦衣那一喚聲。當然,也有人有那麼幾分眼力,看到錦衣小小年紀,便有如此絕妙的輕功,會禁不住一讚。大概,會猜想他們出身什麼武林世家吧。
不過,真正有眼識的,注意到的,該是他們那份臨危不亂的鎮靜。
此時的瀲綃,又想歎氣了。
她不擔心這是衝他們而來的。
刀是從樓山掉下來的,大概是上麵有什麼紛爭,而刀掉在他們桌上,應該隻是巧合。
想要對他們出手的那些人,可不會使用如此拙劣而滑稽的手段。
“愣什麼呢!上茶!”見那小二似乎沒有反應過來,錦衣有些不耐的又是一句。在宮裏,可沒人敢如此無視他的命令。
“還不快去收拾收拾,別怠慢了客人。”突然出現的聲音,帶著微微的笑意,又透著些許魅色。
瀲綃順著聲音望過去,二樓的樓梯口,倚著扶欄的男子,一襲或深或淺的紫,染成日暮的最後一抹顏色。鳳眼輕挑,笑顏妖異,目光裏煙波迷蒙,深處,卻是冷的。
而瀲綃看著他的目光,同樣透著冷凝。
如果她沒有看錯,這個紫衣男子,剛才就站在那刀掉下來的位置附近。
此時錦衣卻已經在一旁的空桌前坐下。微微眯著眼,臉上是若有似無的淡笑。
這個表情的錦衣,並不常見。在瀲綃麵前的錦衣,從來都隻是個天真單純的孩子,愛玩愛鬧。但瀲綃知道,那並不是他的全部,比如說,此刻的錦衣,有些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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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間,樓上傳來爭執聲,看來,該是之前那把飛來一刀的禍源了。在這樣人事紛雜的茶樓裏,這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今天,也隻是因為牽扯進了兩個太招眼的孩子,才引起的眾人的注意罷了。
至於二樓上那倚在扶欄邊的紫衣男子,從剛才的口氣,以及小二的態度裏,已經隱約可以看出,他大概就是這茶樓的老板或管事了。但他完全未朝那聲音來處瞥上一眼,似乎並不在意。隻是遠遠地看著瀲綃與錦衣,淺淺地一笑,有些客套,卻又不會顯得太過生疏,隻是那樣恰到好處地笑了下,然後便緩緩拾階而下,步履如風。
還沒等他走到樓下,那邊爭執聲卻是突然地沒了聲息。然後便見一個短衫打扮的大漢朝那紫衣男子點了點頭,很快又無聲地退了下去。
效率真是不錯,這麼快就將事端給處理掉了。
直覺告訴瀲綃,這間茶樓不簡單。然後,便禁不住懷疑,錦衣真的隻是偶然看到這茶樓才進來的嗎?
此時,瀲綃與錦衣已經在另一張桌前坐下。
小二也已經奉上新茶,外加不住地賠禮,然後,很快地,又有人將之前那桌子給清理幹淨了。
那紫衣男子走到他們麵前時,之前的騷亂已經沒了絲毫痕跡,而這也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
然後,他隻是隨意地在他們麵前一站,這個笑起來有幾分妖幾分魅的男子,給人感覺卻是透著微微冷意,如一把帶血的出鞘利劍。他就那樣緩緩地伸手一引,臉上是淺淺的笑容,說道:“兩位樓上雅座請,今天這茶錢也免了,就當是為剛才的事略表歉意吧。”
瀲綃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
錦衣卻是忽然地手一翻,便見那指間拈著一顆青色的玉珠子。
“你掉的東西。”然後往那紫衣男子麵前一放,仰頭一笑,絢爛的笑容下,是隱約可見的嘲弄。
此時瀲綃才朝錦衣看了眼,又瞥了眼那顆珠子,眼角的餘光卻是晃見那紫衣男子的衣袖邊鑲著的青色玉珠。隻不過,右袖兩顆,左袖,卻隻有一顆。
“謝謝。”那紫衣神色不動,隻是輕輕一頷首,隱約地笑了下。
錦衣也沒再接下話去。然後,轉首看向瀲綃,說道:“姐姐,我們去樓上吧,這裏太鬧了。”轉向瀲綃時,那依舊絢爛的笑容裏,卻是分明的純澈。
對此,瀲綃自然是沒什麼意見了。更何況,她也大概看出了,這茶樓絕對不簡單。既然錦衣有心闖一闖,那她也陪著玩玩吧。而且,錦衣從來都是懂得分寸的,他會欣然同意,自然是有些把握的。瀲綃知道,錦衣絕不會將她置於險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