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百年幻滄海,四五載的光陰不過是那須臾之間的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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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清晨,瀲綃獨自出了蘇芳苑。
一襲銀藍色,清泠如水,透著微微的涼意。長發隻是輕輕挽著,斜插一支白玉簪子,素淨而淡雅。
眉眼間隱約透著溫潤柔和的氣息,如雲色微漾。唇線輕抿,含著絲縷淺笑,似那縹緲輕風恍若無痕。
眼波流轉之間,晃出淺薄幻色,那一泓幽暗深邃,似乎能迷惑了人心。但隻一瞬,倏然清澈透明,墨玉般純粹。
四年多的時間,足夠一個孩子蛻變成傾城絕色。
瀲綃緩緩往前走著,穿過一片竹林,眼前豁然開朗。清晨薄霧下,這片湖泊變得似真似幻。隻是,此時陽光已經漸漸落下來,透過那層淡霧,將這一泊靜水染上了淺淺的金色。
也落在了,湖邊那一襲素白的劍舞幻影之中。銀白色的鋒刃,偶爾會折出陽光,一瞬間的光華,耀眼奪目。可這仍掩不住那劍鋒之間透出的凜冽寒意,氣勢迫人。
突然之間,白影一晃,劍勢徐徐地緩了下來。
本該殺意淩淩的一套劍法,竟是忽然地柔和起來,氤氳浮煙,倒更似一套劍舞了。但是,藏在那裏麵的殺招,大概也隻有瀲綃看得懂了。
而劍勢慢下來,那一襲素白的身影也漸漸清晰了。
那似乎是寒峰冰雪之間,傲然綻放的一抹清冷月華。
絕色清雅的少年,神情淡然,琉璃一般的冰藍色眼眸,目光卻是恍惚而迷離,將所有的鋒刃深深地隱藏了起來。
見到瀲綃時,劍勢未止,隻是騰挪轉身之間,掠過一縷笑意。
那一笑,眉眼之間透著分明的魅色。
隻是單純的魅,不見絲毫妖異,就像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毒。隻是,一旦染上,無可救藥。
緩下身形的同時,也看清了那一襲素白雪衫上染著的紅蓮花,隻在左袖,寂寂地一朵,卻是如火如荼地綻放著,恍惚間,似乎蕩漾開詭異的奇香。
瀲綃禁不住將目光移向那湖麵上的一大片……血色的紅蓮花,那樣詭灩妖嬈的紅。
忽然地,白影一晃,魑魅一般從湖上掠過,躍向那開得最盛的一朵,劍光一閃,人影回到湖邊時,手裏已經多了一朵紅蓮。
隻在湖邊略一沾地,素白的身影,恍若輕煙,須臾之間便已到了瀲綃麵前。
右手握劍,頭也一回地朝身後一擲,準確地落入了掛在樹上的劍鞘內。左手執著那枝紅蓮遞過來,輕笑著說道:“姐姐,這花有那麼漂亮嗎?居然讓姐姐不看我練劍,反而把目光轉到花兒身上了。”微一挑眉,又道,“現在錦兒把花給摘過來,這樣姐姐就隻看著我了。”
瀲綃隻是一聲輕笑,眉眼之間染盡悅色,一瞬間舒展開的笑意,恍惚是那轟然綻放的妖花。
錦衣似乎是微微地怔了下,隻一瞬,幾乎無法察覺。
她接過花,卻是輕歎著說道:“好好長在湖裏,偏就你不懂憐惜,硬是摘了來。”雖是略帶嗔怒的話,嘴角卻是隱含笑意。
“不喜歡?那還我!”錦衣眉眼一橫,伸手便要來奪。
瀲綃哪裏肯讓他奪回去,淺笑間錯身而過,便讓他一招落空。而後嘴角忽然晃過一縷異色,空袖一拂,正好迎上錦衣急轉躍起,探手而來。
隻是,他似乎不敢與瀲綃的袖子相迎,身形一閃,避了開去,一晃眼,卻已經到了另一邊,手搭上那枝紅蓮。太過輕而易舉,讓他一下警覺,但看來已是不及。
指間一痛,趕緊縮手。
錦衣立定了身形,恨恨地瞪著瀲綃,懊惱地道了句:“一身的毒!”
瀲綃依舊是淺淺笑著,眼底透著薄薄的微光:“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活該!”輕柔的聲音,語氣亦是那樣溫和,可始終掩不住那分明的戲謔。
“解藥!”在這轉瞬之間,手指竟已經泛青了。
“忍一會就好,一點痛一點癢而已,要不了命的。”瀲綃隻是漫不經心地說道。
“這叫一點?很痛哎!關鍵是很癢啊!”神色一軟,告饒道,“姐姐,解藥。”
“沒。”輕瞥了他一眼,瀲綃倒是回得幹脆。
卻見錦衣突然一哼聲,拉起自己左手的袖子,用畫著紅蓮花的地方,將那刺傷的手指一裹。
“你,暴殄天物!”瀲綃禁不住輕斥了聲。
“合理利用。”錦衣立刻回了句。
瀲綃無奈地歎了下,懶得理他了。
錦衣的每一件衣服上,都畫著一朵或大或小的紅蓮花。那些,都是瀲綃畫上去的,這不算什麼秘密。但沒有人知道,那每一抹紅色裏,藏著一種瀲綃精心配製的奇藥,可以讓大部分的毒物近不了身,解一些普通的毒,自然是不在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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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回吧。”瀲綃輕輕地收了笑,轉身便要走了。
錦衣趕緊將劍取了過來,跟了上去。
“姐姐過來做什麼的啊?”突然地促狹一笑,“來看錦兒練劍嗎?”
瀲綃轉過目光,嗔了一眼,卻是神色平淡地說道:“來給你下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