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鈴卻是輕輕一笑,回道:“公主,奴婢真的隻想跟在公主身邊。奴婢記得,剛進宮那會,那些嬤嬤一天幾百遍地在耳邊提醒,說是做事要謹慎,小心惹怒了主子,死了也沒人收屍。奴婢一開始以為她們是嚇嚇人而已。直到後來,別的宮裏的一個姐妹,不小心把茶水灑在了主子的身上。其實根本沒有燙到,但大概是那位主子受了點驚嚇吧,所以,那個姐妹沒能逃過去。那個時候,奴婢才知道,這宮裏,主子是天,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不過是地上的泥。”這話,若是到了其他人那裏,蘿鈴恐怕是非死不可的。但瀲綃對這些並不會在意,蘿鈴自然也清楚,這才敢大膽說出來。
“其實,這蘇芳苑裏,每個人都清楚,能跟在公主身邊,那是福氣。公主不會隨便發脾氣教訓人,也不會一點小錯就大肆責罰,隻要是認真做事的,公主向來都是很寬容的。有件事,公主定是不記得了,可奴婢卻是記得很清楚。那時候奴婢才剛進這蘇芳苑。有一天,打掃寢居的時候,不小心把桌子給撞了下,結果擺在桌上的花瓶掉到了地上。而且啊,那時候還真是巧,剛好公主回來,給撞了個正著。當時,奴婢以為自己也跟那姐妹一樣,死定了呢。”說到這,蘿鈴突然地笑了下。
“結果啊,奴婢心吊得老高,公主卻隻是隨意地一句‘正好看厭了,去拿個新的來換上’。奴婢愣了老半天沒反應過來。”
蘿鈴淺笑盈盈地說著,瀲綃也會時不時地露出一絲笑意。
隻是那低垂的目光裏,卻是漠然的。
蘿鈴說的,她確實沒有一點印象。不過,想來,真遇到那樣的情況,她也不會放在心上。自小被寵著長大,怎會將這些物件放在心上。更不願意浪費時間在責罰侍女上,就為了打碎一個她一丁點心思都沒放的花瓶。是真的沒有那個意識。而這種淡漠,卻成了下人眼裏的寬容。
“公主,若是當真嫁出去,怕是無論如何也及不上在公主這邊的。若是能尋個好夫家,也算是幸事,可這樣的幸事,卻不是那麼容易遇到的。公主,奴婢說的是真心話,奴婢隻願一輩子服侍著公主!”
“罷了,隨你吧。”瀲綃無奈地搖了搖頭。
“謝公主。”退開一步,盈盈一拜。蘿鈴的臉上透著明顯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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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地,“啪!”一聲,門一下被推開,然後便聽到錦衣的聲音:“姐姐,好慢啊!”
瀲綃側了側頭,斜了他一眼,道:“催我有啥用,這得跟蘿鈴說。”
蘿鈴禁不住笑了下。
錦衣倒是沒再說什麼,撇了撇嘴角,隻是往門上一靠。之前練劍時穿的那身裝束已經換下,但卻仍是一襲白色。雪色長衫,少了幾分淩厲,透出一些溫雅之色來。
左袖,仍是那樣一朵燦然綻放的紅蓮。
慕氏皇族,對白色並不忌諱。在這裏,黑與白是最尊貴的兩種顏色。
而瀲綃是喜歡看錦衣穿白色的。冷月下的一襲素白,有一種難言的魅。
事實上,大多人麵前的錦衣,是不笑的。他是尊貴的大皇子,正統的嫡係血脈,離太子之位最近的人。總是略有些冷淡的神色,目光幽深,幾分傲然,幾分淡漠。
也隻有在瀲綃這裏,他隻是錦衣。會笑得十分開懷,像是那一片澄澈的蒼色天空。
沒一會,錦衣忽然又轉過頭來,道:“姐姐換身衣服吧。”
瀲綃壓根沒理會他。
“姐姐!”
瀲綃還是不應聲。
“我去替姐姐拿。”錦衣倒是自做主張地當作瀲綃答應了。
隻是,瀲綃還沒說什麼,蘿鈴卻先叫了起來:“殿下,您哪能隨便動女子的衣物啊!”
“隨他去。”瀲綃自然是不會有這些忌諱的。
“可是,公主,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可不太好啊。而且,隻怕到時候奴婢得受責罰了。”蘿鈴輕皺著眉頭。
瀲綃卻是輕笑了下,道:“隻要你自己別說出去,誰能知道啊。”
蘿鈴隻能無奈地輕歎了下。
沒一會,便見錦衣捧了件衣服跑進來,薄煙般的淡青色。
瀲綃隻是瞥了眼,禁不住笑了下。
她不知道錦衣是不是真的喜歡白衣,可是,她知道,他是很喜歡看她穿青衣的,那種縹緲如霧的淺淺青色。
所以,看到錦衣手裏的那件衣裳,並沒有太大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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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蘇芳苑出來後,便往月凰宮走去。
瀲綃似乎在想著什麼,一直沒有說話。
一直到錦衣有些不解地看著她好一會,她才淺淺地笑了下,漫不經心地問了句:“蘿鈴……是誰的人?”
錦衣下意識地愣了下。
遲疑了下,才問道:“姐姐怎麼忽然問這個?”
對於錦衣避開了這話題,瀲綃並沒有太在意,隻是無所謂地笑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沒追根究底下去。
錦衣卻是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若有所思,神色有些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