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郡城外,從西向東逃難的百姓隊伍綿延不絕,與上郡城逃出來的百姓彙聚一處,形成了一條長龍。背負行李的青壯年男人帶著老婆孩子,扶著爹娘,一路蹣跚著向東走。不時有人體力不支,倒在一旁,哭喊聲、呻吟聲不絕於耳。
秦晚在馬上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由得心下淒惻。她轉頭,看見霍慎行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不由問他:“你就一點不難過嗎?”
霍慎行搖搖頭:“難過有什麼用,我在想怎麼守住上郡城,我要是能多堅持幾天,這些老百姓興許能活命,我守不住城,他們被鮮卑騎兵追上,死路一條。”
秦晚若有所思地點頭,末了,補充了一句:“不是你,是我們。”
霍慎行哼了一聲,命令部下列隊整齊,奔向上郡城門。
上郡校尉陳卓看著大隊騎兵遠遠地衝過來(就是之前讓太史信幫著追回軍餉的那個哥們,上郡縣令棄官潛逃了,他隻好自己守城),仔細看了看騎兵的製服,發覺竟然是紅色的,等到看見了軍旗上的“禁”字,他大喜過望,原地起身翻滾兩周半:“是援軍,援軍終於到了,是女皇的禁衛軍!”陳卓立刻傳令打開城門,迎接霍慎行一行進城。
話說這陳卓也是個挺有故事的人。早年他家裏也算相當富裕,所以他才能習得一身好武藝——俗話說“窮學文,富練武”,習武要請師父、造兵器,這些下來花費不是普通人家能承擔的。隻是當初陳卓買東西的時候有個癖好,喜歡買最貴的。譬如,陳卓的毛筆壞了,需要換一支筆,他慢悠悠地走到店裏,衝老板喊一嗓子:“老板,拿支最貴的筆!”老板可高興了,這種十兩銀子一支的稀罕筆平時都賣不出去,這次可遇上了個冤大頭。類似的場景有很多,久而久之,陳卓家道中落。還好他從小鍛煉,一身肌肉,又學得好武藝,於是去投軍,從小卒做起,憑借手中的銅長刀(銅質的長杆大刀),一路砍翻鮮卑人,升任校尉,戍守上郡。
禁衛軍進城後,霍慎行等人和陳卓等見麵。霍慎行看陳卓高高壯壯,濃眉大臉,身上的肌肉十分結實,不由一拳打了過去,覺得手感不錯。陳卓一愣,指著秦晚問:“這位是?”霍慎行反應過來,連忙介紹:“這位是沁河公主秦晚殿下,被帝都的帥哥稱為‘帝都第二美人’,當然啦,第一美人是皇上……陛下派她來給咱們監軍。”陳卓一聽,連忙領著幾個部下行叩拜大禮:秦晚是公主,與其他人有君臣之分,無論職務多高的文臣武將,見了公主、王爺都要行大禮,太史信名義上是女皇的哥哥,但這方麵也不例外。陳卓行完了大禮心中嘀咕:“戰局危急,皇上派這麼個花瓶來幹啥,雖然看美女能賞心悅目,但對守城無益啊。”秦晚冰雪聰明,怎會不知道陳卓的想法,她毫不介意,問:“現下軍情如何?”陳卓回答:“據斥候(偵察兵)回報,鮮卑軍主要是王爺賀蘭昌領著幾萬本部兵馬,還有尉遲壯率領的‘天狼軍’,具體多少人還不清楚。”霍慎行和秦晚都沒聽說過天狼軍,於是隻是點點頭。霍慎行又問:“城外的百姓是哪裏的?”陳卓眼中透出深深的憂慮:“是北地城的,五天前‘天狼軍’攻下北地,守將魚羊被活捉了。”霍慎行大吃一驚:“什麼,失守了?!”霍慎行和魚羊相識,此人雖然看起來憨厚,但打仗並不含糊,之前有多次和鮮卑人交手的經曆,他就這麼吃了敗仗連自己都賠進去了,這個什麼“天狼軍”很是凶悍呐。秦晚心細,她繼續問:“北地到底是怎麼失守的,您能不能說明白點?”陳卓補充說:“聽說是倭寇和鮮卑人裏應外合,拿下了上郡。說來也好笑,聽說那一戰的主將是宇文林青,號稱鮮卑第一美男。”“啪”,秦晚手中的碧玉掉在地上。霍慎行俯身把碧玉撿起,看到這塊玉兩寸見方,通體晶瑩,串著一根紅繩,顯然是戴在脖子上的,於是遞了過去。秦晚掩飾住自己的失態,接過碧玉。“城裏有多少兵,鮮卑人又有多少?”霍慎行問。陳卓想了一下,說:“城裏是我的三千本部兵,宇文林青和‘天狼軍’在北地城,一路向東攻打的是赫連昌的三萬人。”霍慎行說:“司馬康大人讓咱們堅守半個月,你們覺得如何?”陳卓聳聳肩:“我看懸乎,盡力吧,守一天算一天。”秦晚臻首輕搖:“我們有五千人呢,依托城池,未必守不住。”霍慎行看看她:“這五千人中能打的沒幾個,而且要是倭寇又來搗亂的話,情況不妙啊。”秦晚意味深長地一笑:“本姑娘自有妙計。”霍慎行和陳卓問:“真的?”秦晚點頭:“當然是真的。要是計策奏效,你們怎麼謝我?”霍慎行想都沒想,說:“請你吃飯哈。”秦晚月牙眉一挑:“誰稀罕你請吃飯,到時候你就給大家唱歌跳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