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讓我憶起了春日裏積雪消融的聲音。”霍慎行寫下這句話的同時,鮮卑軍開始了對朔方的進攻。
與以往不同,這次鮮卑人攻城的部隊人數並不太多,大約隻有一萬多人。麵對大規模擴建後的朔方城,這麼點人顯得有些單薄。要不是駐軍主力跟隨全戎出征,霍慎行就率軍出城迎戰了。當然,霍慎行雖然沒有出眾的指揮才能,守城時必須的謹慎還是一點不少,他看著鮮卑人就帶著這麼點人來,心知此事必有蹊蹺,所以安排防守時不敢有絲毫大意。
“跟著你們家大人這麼久,學到了多少本事呢?”在城牆上,霍慎行看著鮮卑軍的營帳,笑問冬凇和阿娜爾汗。
“我學會了寫漢字、背唐詩、畫畫,還有包餃子,燜米飯。”阿娜爾汗一臉自豪。
霍慎行笑著點頭,又問冬凇:“你呢?”
冬凇沒說話,舉起弓箭,一下子射中了一個鮮卑斥候(偵察兵),展示了從全戎那裏學到的箭術。
“不錯,但他身上還有更寶貴的東西你們沒學到。”
冬凇循著霍慎行的目光看過去:“霍將軍是說,行軍布陣、上馬殺敵?”
霍慎行搖頭:“不,聽我一言,你們一定不要摻和這些打仗的事情……他身上最寶貴的東西,就是你們喜歡他的原因。”
阿娜爾汗一張俏臉漲的通紅,冬凇卻還嘴硬:“我才沒有……”
霍慎行看她們的情態,笑笑:“等到和鮮卑人的仗打完了,我給你們做媒吧?”
這下子,冬凇也羞得說不出話。
霍慎行繼續凝望著鮮卑人的軍陣,他眼神不是太好,因而沒能看到掩藏於鮮卑營帳之間的狼頭軍旗(天狼軍的戰旗),但憑借對鮮卑軍的了解,他覺得眼前的情形必有玄機。
在霍慎行的印象中,鮮卑軍並非像坊間傳聞所雲是由一幫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野蠻人組成的烏合之眾,遇到戰鬥就嚷嚷著奇怪的口號(比如打進朔方城,天天吃肥肉)一窩蜂擁過去,依靠人數優勢和蠻力取得勝利。在遊牧民族的悍勇之外,鮮卑將領並不缺乏謀略,雖然戰場指揮的精密度不及漢軍,但對於戰場形勢的判別還是很出色的。即使是此前被漢軍打敗的賀蘭昌、呼延烈等人,也多是因為輕敵而被漢軍占了先機——如果不是有秦晚、全戎的妙計,這些大老粗的贏麵還是很大的。
另一邊,鮮卑人同樣感到困惑。
已經是攻城的第四天,呼延部和萬俟部的部隊卻還沒來彙合,眼下的兵力對於拿下朔方捉襟見肘。拓跋糠小心翼翼地進行了幾次試探性攻擊,沒收到任何效果——這次拓跋力特別安排他來擔任攻打朔方城的主將,統帥鮮卑天狼軍及仆固部、長孫部、呼延部和萬俟部的部分兵馬,對這座城池勢在必得,黑田雲子擔任監軍。在出征前,拓跋糠向拓跋力提出:朔方城的城牆經過全戎的擴建加固,早已形成了完整的防禦體係,除非有內應打開城門,否則即使賭上天狼軍全部將士的性命,也隻是白白送死。結果拓跋力居然在鮮卑各王爺麵前立誓說如果攻不下來,黑田雲子自有妙計,絕不會讓天狼軍白白送死。諸位王爺心知“天狼軍”中拓跋部子弟占到六成以上,拓跋力想來不會讓自己部下的孩子全都陪葬,於是紛紛緩做計較。
拓跋糠不知道呼延部和萬俟部的兵馬已經被全戎全殲,但猜到其中定有蹊蹺,眼下探子回報說全戎不在朔方城中,更是加重了他心中的疑慮。在朔方城耽擱一天,就多一分被偷襲甚至全軍覆沒的危險。大約在霍慎行查看鮮卑軍陣的同時,黑田雲子晃進了拓跋糠的軍帳。
“雲子小姐大駕光臨,有何指教?”拓跋糠連忙迎過來。
黑田雲子順勢往拓跋糠身上靠:“康康哥哥,奴家是來給你排憂解難的呢。”
拓跋糠邊躲邊問:“哦,雲子小姐有何高見?”
黑田雲子站直了身體,一板一眼地說:“奴家雖然是女流之輩,但曾經聽說打仗的將軍為了取勝,做事不拘常理,奴家說的對嘛?”
拓跋糠點點頭。
黑田雲子信心滿滿地說:“奴家有計策讓上郡城的守將乖乖投降,隻要你同意一切聽我的安排。”
拓跋糠心頭一驚,想起了此前日軍的斑斑劣跡。不知這次東瀛賤人又要做什麼壞事。想到這裏,拓跋糠不自覺地走神,想來黑田雲子這麼一個外人,對鮮卑大汗竟然有著這麼大的影響力,雖然包含肮髒的宮闈秘聞,但也絕不能小覷,否則他日恐怕有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