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疾風驟雨將要到來的消息,在場賓客頓時慌了神,紛紛安排自己的仆人準備車馬。
鮮卑汗國大部分地區屬於溫帶草原氣候,冬天冷夏天熱,全年降水大部分集中於農曆6-9月,夏秋季節時有疾風驟雨出現。
自夏商周以來,遊牧民族在這片土地上繁衍已超過千年,許多草場退化為荒漠。疾風驟雨到來之時,不僅風力較大,暴雨更裹挾著沙石掃在人臉上,地麵上也泥濘不堪。每當疾風驟雨到來,鮮卑人就要躲在加固好的建築或者帳篷裏躲避,繞是如此,疾風驟雨還是往往造成人員傷亡和牲畜損失。太史信後來在自己編寫的史書中借鑒“泥石流”的說法,形象地將這種天氣成為“泥石雨”。更麻煩的是,這種“泥石雨”往往要持續六七天時間,嚴重影響生產生活。
這次“泥石雨”的區域從東南向西北移動,宇文林青早就從已經遭災的人那裏得知“泥石雨”要來,隻是他沒想到這玩意來得這麼快。想起自己還要去安排宇文部防備這次自然災害,宇文林青起身向眾人告辭。慕容萱關切地說:“不要緊的,我這兒準備好了住處,你等暴風驟雨過去了再回家吧。”宇文林青拱拱手:“謝謝萱姐掛心,我還有事情要辦,不叨擾姐姐姐夫了。我一早就出發,想來能躲過風雨。”慕容萱囑咐他:“那你明天早晨再看看,若是風雲突變,你趕快回來,別被雨淋了。”宇文林青笑笑:“那是當然。”
本著趕早不趕晚的原則,第二天晨曦微露,宇文林青就帶上隨從出發了。彼時風力加大,天空中也零星下起小雨,但不至於影響行程。宇文林青快馬加鞭,一路跑出了雲雨區。後來他才知道,當天中午,暴雨傾盆,所有來參加慕容萱婚禮的賓客都被風雨困住,隻有他自己僥幸出行。
“無可回避的暴風驟雨才是最可怕的。”全戎如是說。一片“泥石雨”掃得鮮卑人灰頭土臉,輿論場的風雨讓全戎狼狽不堪。
在並州城,發生了這樣一件事:
某月某日,十二歲的惡少趙渣故意摟抱女大夫陳某,被陳大夫質問後,趙渣朝陳大夫做鬼臉,吐口水。陳大夫的丈夫、並州小吏張某一時衝動打了趙渣兩下。趙渣的父親趙滓、母親錢雜等家屬與陳大夫夫婦廝打,被並州衙役製止並帶回官府詢問。闡明事實後,張某按衙役要求,向趙渣一家賠禮道歉並送上賠償金。趙渣一家占了便宜後也表示接受衙役處理結果。雙方各自離去。
然而,事情並未結束。趙渣的親戚中有一訟棍,錢碎。錢碎安排趙渣的父母到陳大夫夫婦供職之處大吵大鬧,堅決要求將陳大夫夫婦清退。更“高明”的是,錢碎雇傭地痞無賴數人,潛入帝都,在並州城、帝都等城市四處張貼誣告陳大夫夫婦的布告,在布告中特別指出陳大夫與丈夫都受雇於並州官府,意指官府欺壓“良民”。一時間不明真相的人群情激奮,紛紛聲討陳大夫夫婦。嫉恨全戎的帝都官員、吃飽了撐得沒事幹的禦史言官、並州境內萬家的走狗,紛紛趁機攪渾水,鼓動各地百姓攻擊全戎,聲稱全戎專橫跋扈、治下無方,不分黑白,縱容屬下仗勢欺人。全戎得到親兵報告,當真體會到什麼叫做“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在這樣的關頭,他深知動用雷霆手段隻會越描越黑,連夜寫了份密折通過內部渠道呈交給女皇秦峻,同時安排親兵找到陳大夫夫婦一家,將他們保護起來。
全戎的想法是,在洶湧的“民意”麵前,最重要的是把事實調查清楚,同時派人查明蒙蔽百姓的幕後推手是哪些人,及時回稟女皇陛下。至於他自己,反而不急著去聲辯什麼,一來此時就算他開口,他的話也隻會被那些人曲解;二來他全戎本來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目標也不是封神拜聖,他才不在乎那些人說什麼呢。那些天柳瑤、阿娜爾汗、冬凇和阿賴生怕街頭巷尾的傳言刺痛了全戎的自尊心,和他說話的時候都小心翼翼。全戎反而淡然處之,每天親自下廚,讓四個女生大飽口福。
正當輿論風波逐漸平息,對造謠者的調查也基本完成之時,形勢的劇變超出了全戎的預料:被惡意摟抱、被造謠中傷的陳大夫服毒自盡,死不瞑目。全戎立刻趕到現場,指揮著屬下勘驗屍體、調查情況。經全戎的親兵查明,陳大夫利用職務之便,偷拿出整整一斤砒霜,用水泡了,全部吞服。全戎知道,有些品行高潔的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會選擇用生命捍衛自己的尊嚴。最諷刺的是,陳大夫平常就是給孩童看病,她自己平時為了孩童健康成長操勞,最後卻被這樣的一個小人渣侮辱、陷害。整整一斤砒霜,那麼多毒藥,一口一口吞下,陳大夫的舉動中,蘊含了多少對這個世界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