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城牆,人是石垣,人是護城河。
千年前裴揚的守護者紅蓮曾經意氣風發的說過這樣一句話,於是裴揚數千年的曆史中,竟然真的從未修築過哪怕一道城牆。
從更深層的原因去看待這段曆史,裴揚從未建設完成的圍牆,幾乎可以折射出曆代王朝對裴揚城本身的不信任,畢竟裴揚擁有與全世界截然不同的血脈——龍庭血脈。
凡間一行人沒有在朗德貝爾耽擱,換裝了強壯的戰馬之後,就沿著官道趕往裴揚。這段路程隻需要一天一夜。作為****海因與凡間的專職聯絡官,約修亞也一同前往。
四匹黑色的駿馬在原野中馳騁,一匹馱著行李的長毛瘦馬則不緊不慢的跟著隊伍,無需刻意去管理,這匹老馬仿佛極通人性,看上去遠沒有戰馬那樣有力,卻也始終綴在隊伍後麵,不曾被甩開一步。
一路上,四人偶爾會交流關於裴揚的信息和情報。包括現在裴揚的局勢,有時也會提及裴揚的曆史。
提到裴揚,就不得不提到龍庭。大海對麵,萬裏之遙的龍庭帝國,以及依附其生存的扶桑皇國。事實上,這片大陸已經有數千年沒有過龍庭的音訊了,當世的航海技術雖然發展的很,也具備遠洋航行的能力,但是龍庭始終隻是傳說中的東方之地,具體的方位和航路卻是毫無線索。
五千年前,龍庭帝國的方舟艦隊載著數萬名龍庭人和扶桑人來到這片大陸,並且定居下來,帶來東方的技術和文化,並且最終在這片土地上紮根下來,欣欣向榮的發展壯大。卻由於他們獨立的文化傳承,使得他們沒有完全融入到本土文化中,這才形成了遺世獨立的裴揚。
諸神的三千年也罷,隨後的拜占庭王朝,亞瑟王朝,菲拉洛王朝,裴揚雖然成為了王朝的一部分,但卻始終是那個裴揚,令每一個王朝都感到頭痛。
頭痛裴揚的實力,更頭痛裴揚的文化。
正是因為這些因素,導致每一個決議接受裴揚成為自己國家一部分的王朝,都對裴揚保留著一定程度的戒備。因此曆朝曆代皆以製衡作為管理裴揚的手段,裴揚的城牆就是因為為這樣一種曆史心態,始終沒有建設。
不是裴揚不想建設,也不是裴揚沒能力建設,而是裴揚不可以建設。
這份不可以並沒有任何的明文規定,也沒有口頭約定,而是王朝和裴揚互相試探的過程中摸索出來的一條界線。
然而不論裴揚是因為什麼原因沒有修築城牆,這份將城市暴露在所有人麵前的坦蕩給了裴揚人與眾不同的人文情懷——
人是城牆,人是石垣,人是護城河。
高傲的裴揚人用自己的血肉鑄成長城,挺著高昂的頭顱麵對挑戰。這份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自信令每一個到過裴揚的人受到感染。很多裴揚人受過良好的教育和訓練,生來就帶有守護裴揚的使命感,他們才是裴揚得以屹立不倒的依仗。
其中不得不提的一個人,就是諫山遼。
諫山遼被稱為當代裴揚的“城牆”。
因為諫山遼掌控著裴揚的所有地下力量。
負責情報收集,斥候,暗殺的守夜者“月讀”;
負責日常巡邏,護衛,反滲透的保護者“天照”;
這兩個裴揚最重要,最為人稱道的部隊都是在諫山遼的手中建設成型的。有人稱諫山遼是裴揚的地下皇帝,也不是沒有道理。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死於暗殺,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血月如鉤,恰掛在遠方山巒的尖峰,天邊沒有一絲光亮,朝陽還在山的那一邊打轉,正是夜色最濃的時候,黎明前最黑的黑暗。一條火把組成的長龍緩緩前行著,火光射入四周的黑暗裏就消失不見,仿佛四周是張開的血盆大口,要把一切的光明都吞下,整個隊伍的行進緩慢而沉重。最前麵的僧侶一邊飛灑著鎮魂紙,一邊頌唱著經文超度。
這是裴揚獨有的僧侶,雖然菲因教會也會在裴揚傳教,但是有相當一部分裴揚人信奉的仍然是龍庭佛教,裴揚有世界上唯一一座佛教廟宇,走在隊伍最前麵的數十名僧侶就是來自那裏。
僧侶團之後緊隨著的就是諫山遼的棺槨。十六名身強力壯的抬棺人沉默不語,隻是一步一頓的抬著諫山遼緩緩前行。靈柩的左邊,諫山遼的弟弟幹嚎著扶著棺木,眼角卻一滴眼淚也無,靈柩右邊的黃泉一身黑色的喪服,眼角仍然掛著一絲未幹的濕潤,眼袋有些紅腫,卻也哭幹了淚水。
再後麵,裴揚的城主越老夫子一手拄著拐杖,一手背在身後,佝僂著前行。他的左眼前幾年就已經看不到東西,緊緊的閉著,另一隻眼睛也不甚清晰,有些渾濁的發黃,在這樣的夜裏根本看不清東西。幾位侍從想要攙扶老城主,卻被越老夫子抬手揮開,武學修為臻至化境的老人即使閉上眼睛,也不會被這樣的環境難倒。
越老夫子渾濁的目光看著那朱漆的大紅棺木,不禁歎了一口氣,在這麼關鍵的時候,他最重要的助手諫山遼卻意外的被暗殺,他感到由衷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