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和永嬌小心翼翼的貓身弓腰顛著出了假山,探查清楚四周沒人才又走了出來。兩人略略整理一下衣服,互相使了個眼色便往僻靜的地方走。
靠近荷塘的地方很空闊,石凳小幾敞在幾叢月月紅旁邊,春末夏初,正是月月紅盛開的季節,滿叢滿叢的大朵小朵花就這樣鮮鮮麗麗的掛在枝頭上,還含著些微的水珠,嬌豔欲滴。
月月紅花開之後花瓣很鬆散,稍微碰觸一下甚至隻是風輕輕的吹過都會掉下許多花瓣,石凳旁一地的桃紅色花瓣鋪滿了青苔遍布的土壤。
雖然是下午,好在還沒過夏至,因此太陽也不算太大,光線並不算刺眼。蘇沉跟永嬌極有默契的往石凳處走去。
那個地方雖然很顯眼,但是周圍都是空曠的,有什麼人走過來一眼就可以看到。
兩人各自挑了一張石凳坐下,永嬌沉默了一會,少有的用惆悵的聲音道:“雖然很討厭她,但是想想,也挺可憐的……”
蘇沉不說話,隻是遠遠的看著院落裏的風景。
永嬌繼續說道:“瓜子,你說我們生下來是為了什麼呢?出生,安安分分的學習做一個合格的大家閨秀,在家從夫,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但是如果生下來的時候出生的家庭裏父親很混賬怎麼辦?我知道按道理來說不管父親多混賬,就算是要把女兒送給誰,女兒也是要乖乖的聽著的。但是,我不喜歡這樣。”
她清清爽爽的聲音在三四月份的空氣裏蕩漾開來,聽得蘇沉有點恍惚。
“如果我們家裏頭的父母受人所欺,或者迫不得已,把我們許配給了豬狗不如的丈夫,那我們要怎麼做呢?”永嬌微微仰起了頭,下午的溫和的陽光灑在她臉上,說著這樣的話的她再沒有了往日那樣灑脫爽朗的模樣,脆弱又溫柔,臉蛋上映出淺淺的金色,溫柔可人。
“現在想想,雖然我覺得姓林的真是腦子毛病,都想用混蛋來形容她了,但是現在這樣一想,可能她也是迫不得已的呢。”
蘇沉收回目光,微微笑著看著她。
永嬌雖然性格直率,說話大大咧咧的,但是卻從不會罵人,“奸佞小人”和混蛋之類的,大概已經是她用詞的極限了。
“瓜子,你說如果我是她,會不會像她一樣?”
“你不會。”蘇沉馬上回道,沒有一秒鍾的遲疑。
永嬌呆了呆,喃喃的道:“我不知道。如果我的父親被囚禁,母親上吊,未來一點保障都沒有,我真的不確定自己會做什麼……”
她語氣裏有淡淡的涼意,蘇沉靠她極近的坐著,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瓜子,你說啊,大哥和三哥哥這麼好,多少女孩子都喜歡他們,我們家又這麼好,林妹妹想嫁進來是正常的吧。如果是我,我可能也忍不住啊。”她語調裏滿是冷靜,似乎置身事外的分析,“反而是我們,我和柔兒還有大姐姐,大姐姐還罷了,我們從小就是在家裏頭的寵愛底下長大的,如果有一天嫁給了別人,別人一點都不疼愛我們,又或者是那一個家裏頭比我們家差好遠好遠,那我怎麼辦?”
蘇沉聽著,還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半晌才逼出一句話,“你還這麼小,怎麼想這些東西……”
永嬌有點驚訝的看了看她,“我還小麼?我都已經十四歲了,再過些日子就滿十五了。許多女子這個時候都已經成親了……”
蘇沉愣了愣。
已經忘了這茬了,永嬌,貌似,也真的快要訂親了……
怪不得看到林素遐的景況會想這麼多東西……蘇沉偏過頭,笑著握住了她的手,用堅定的語氣說道:“小兔放心,你這麼好,一定會很幸福很幸福的……”
永嬌笑了笑,仿佛被她說服了,又仿佛什麼都沒有聽見,“你知道嗎,我聽說這些日子娘親和奶奶已經不怎麼推辭上門的媒婆了,大姐姐的婚事這幾個月就一定要定下來,我和柔兒的也是今年就要定下來。”她恍然又驚訝的看了看蘇沉,“瓜子,你說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見你娘親和奶奶說不用擔心你的婚事,你已經定下來了麼?都不跟我說一聲!”
乍然聽到這樣的話,蘇沉嚇了一跳:“你說什麼?!”
她完全不懂!!!
永嬌急急的道:“就是前幾天娘親她們陪著奶奶在抹骨牌,我進去請安,然後跟柔兒她們玩,我走在後麵,因為娘親她們說起我們幾個姑娘家要訂親的事情我就故意慢慢的落在最後,聽得她們說我們的婚事幾時幾時要定下來,奶奶問了我娘親,又問二嬸嬸,二嬸嬸說你的不用擔心,早就有人選了,雙方都很喜歡,就等你爹爹回來就定下來。”說著詫異的看著蘇沉,“瓜子真的不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