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吞噬了整個大地。風雨中,裕叔站在趙家大門外不肯離開。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三個小時過去了,裕叔仍然站立在趙家大門外。
趙世宇坐不住了,派強子出大門外,告訴風雨中的裕叔:月娘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再服兩次藥就可以停藥了。強子冒雨出去,不久進來稟報說,管家老爺已經離開了。
趙世宇疲倦地靠到椅背上。裕叔在風雨中站幾個小時,受折磨的不僅是裕叔自己,趙世宇也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幾個小時。李畫敏走到椅子後麵,輕撫丈夫的額頭,柔軟的手指輕輕壓在太陽穴的位置,緩緩地揉搓。潔白的手指與古銅色皮膚形成鮮明對比,細膩柔軟與粗糙硬實親昵相觸,緩緩地揉搓時,輕柔地撥動間,男人的焦躁在緩緩地消逝。
“敏兒,你說我該怎麼辦?”趙世宇閉上眼睛享受來自妻子的溫柔,整個人懶洋洋的。
李畫敏垂眼看丈夫,手指間的揉搓更加緩慢。李畫敏認真想了想,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宇,我有一個好辦法,可以幹脆利落地解決這件事。”
“是麼?說來聽聽。”趙世宇睜開眼睛,仍然懶洋洋的。
李畫敏收起笑意,陡地換上一副麵孔,惡狠狠地說:“咱們來個一了百了,將裕叔......”後麵的話,李畫敏用個抹脖子的動作代替。
駭得趙世宇驚跳起來,瞪眼看李畫敏,研究她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李畫敏非常認真非常嚴肅地看趙世宇:“宇,如果世上沒有裕叔這個人,我們的麻煩也就沒了。這事你不好出麵,由我來辦,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解決了。你認為,是讓他放羊時一不小心摔下懸崖合適,還是路過池塘時失足掉下水好?要不......”
“敏兒,你別胡來。”趙世宇連說幾個別胡來,唯恐妻子這裏跟自己說,在裕叔那裏已經動手了。他是早就決定給裕叔養老送終的,裕叔還未老,怎能就送終了。
李畫敏還是一臉的嚴肅:“你不同意除掉裕叔。讓裕叔和母親私下裏偷偷來往不是長久之計,小心讓村上人閑話。要不,幹脆讓母親跟裕叔在一起?”
“敏兒,你認為這樣做,合適麼?”
趙世宇坐回椅子上,有說不出的煩惱:“母親和裕叔年紀一大把了,還成親,會不會惹來閑話?就算我們不在乎別人的閑話,母親嫁到羅家去,我不放心。羅家那些人會攪得母親不得安寧,母親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除去麵子的問題,趙世宇更擔心母親到羅家會吃苦。他舍不得讓母親吃苦。
李畫敏一聽有戲,繼續鼓動小舌頭,充滿煽動性地說:“宇,你不必擔憂母親到羅家會吃苦。有我們在,羅家人是不敢找母親和裕叔麻煩的,對不對?母親雖然嫁到羅家,仍舊是我們的母親,我們會像現在一樣,供給母親和裕叔的日常使用,時常帶孩子去探望他們的。”
趙世宇困惑地:“敏兒,你希望母親跟裕叔在一起?你不怕別人笑話?”
“哼,誰敢笑話我們?”李畫敏磨牙,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誰敢笑話我們,我半夜去敲掉他的牙,拔了他的舌頭,看他們誰還敢笑話。宇,我希望母親跟裕叔在一起,是因為母親過去吃的苦太多了,我希望母親後半輩子快快樂樂的。我們可以給母親提供吃的用的,讓她衣食無憂,若是再有裕叔的關懷照料,母親會過得更快樂。”
“敏兒,你能夠這樣想,真是難得。”趙世宇喟然輕歎。
“母親也需要來自愛人的......”李畫敏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說詞,便換個說法,“就像我離不開你,你離不開我一樣。”
趙世宇深深地看李畫敏,然後閉上眼睛:“讓我想想,這事我再想想。”
李畫敏又站在椅子後,替他輕輕地揉搓額頭。
嘩啦啦的雨聲混雜著呼呼的風聲,從門外傳來。孩子們打鬧、嘻笑聲,穿過風雨傳進廳堂裏,那是欣欣、燕兒和浩浩在廊屋裏玩耍。
慢慢地,風停了,雨住了,太陽照耀著濕漉漉的大地。
廳堂裏,就在李畫敏以為趙世宇睡著的時候,他突然睜開眼睛,坐起來。
“敏兒,讓裕叔倒插門,到我們家來。”
“呃——”
李畫敏怔了半晌,方能消化趙世宇的話。也就是說,趙世宇已經同意讓月娘跟裕叔成親,並且讓裕叔到趙家過日子。有一句話從李畫敏心裏響起,她咬唇忍住不讓自己失聲笑起來。
給娘,娶個爹!
是不是很有趣?在南宋這個社會裏,應該是稀奇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