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說過“呆人有呆福”，可燕子卻堅持認為“醜女有醜福”，並且很坦然地說：“我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燕子的確長得不好看，用比較含蓄的話來說，便是“挺困難的”。她的眼睛不僅小而且有點兒三角，嘴巴卻又大得沒有章法，鼻子沒什麼大毛病，卻又過於圓乎乎了。指望頭發柔密而黑亮，偏偏薄薄地一層：還黃得缺少光澤……
小時候燕子就知道自己的相貌是沒戲了。幼兒園裏唯一一位讀過師範的漂亮阿姨就帶著點憐憫看著她，輕輕地叫她“醜小鴨”；上大班的時候，有個很時髦的家長來接孩子，盯著燕子的目光帶著幾分大驚小怪，臨了還說一句：“哎呀，這個小丫頭長大了可怎麼……”話未說完住了口，燕子當時也不懂。長大了回憶那目光和那句話，才知道後半截準是：“怎麼嫁得出去呀！”
嫁不出去又如何，燕子從未想過要急著把自己嫁出去，爸爸媽媽也巴不得她在家多呆幾年。燕子的爸爸媽媽都長得端端正正，可惜燕子不會取長補短。但媽媽一樣疼她嗬護她，說，燕子心好，好人有好命。爸爸說得更白：女孩子不漂亮也好，少點兒幹擾，少點兒想入非非，咱們燕子說不定更出息更有福。燕子牢牢記住了這話。
明明白白曉得自己不靚，燕子就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不大理會別人如何議論哪怕帶著不屑和同情。她隻是專心專意學習，很投入也很快樂。漸漸地燕子就成了學校的小名人，不是因為醜，而是因為成績優異；因為她從早到晚一臉不卑不亢、略帶稚氣的微笑。
就這麼一直讀到了碩士研究生。燕子還顧不上考慮戀愛的事，愛情就不依不饒地找上了她，大學的同班同學洪生“自投情網”。想不到穩重幹練、很有男子氣的洪生還挺浪漫，堅持不懈地送花、寫信，直到攪亂了燕子的芳心。20多年目不斜視、潛心學習的燕子一旦動了情，簡直就是心海起伏，全身都是風情，傻乎乎地放棄星期日必去圖書館的習慣，跟著洪生爬上了白雲山遠眺。
一轉眼就是幾年。燕子已經是大學副教授，出了好幾本專著，講課也是一流，學生們聽課嘴巴和眼睛一起張著。私下裏議論，都說燕子有氣質、耐看。眼睛小而亮，嘴大有個性，黃頭發又添了幾分洋氣。燕子照樣不管別人說什麼，每逢新學期給新同學上第一堂課，開場白總是：我的課隻需要認真聽，不需要朝講台上看……大學生們都是聰明人，繃不住就吃吃地笑。但一堂課下來，早已是又聽又看了。
據說有一回洪生突然有點擔憂地問燕子：咱們的孩子不知會是個什麼模樣？燕子反應快，接著就回答：“瞧瞧，露馬腳了吧！骨子裏還是嫌我醜。”
洪生這才得意道：“哪能呢，咱們彼此彼此，孩子絕對漂亮！你總該知道負負得正的道理吧。”
旁人看燕子從不為醜發愁，便有不解的、疑惑的、不以為然的。燕子才不管呢，還是那句話：醜女有醜福。醜也可以醜得理直氣壯，別有特色，風生水起……
上帝有時是很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