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寂寞一回(1 / 1)

都市人似乎越來越不習慣寂寞了。

到處都熱鬧,到處都浮躁。車水馬龍、摩肩接踵,燈紅酒綠,歌舞升平……上班時自然是不得閑的,不管你是總經理還是辦事員;下班了也緊張得團團轉,要娛樂要應酬要宣泄一下心頭的種種情緒。即使八小時之外就貓在家裏,仍然難得有寂寞的機會。匆匆忙忙做了飯吃了飯,便是電視機五光十色又是說又是唱又是打又是叫,間或還有電話鈴響BP機呼“大哥大”也不失時機地吵幾回。想寂寞都難。

於是便有些懷念寂寞,於是很高興有了雙休日。

在單位裏“上竄下跳”、“東奔西走”地忙了整整五天,骨頭架子沒散但精神真是十分緊張的。從星期五晚上起,身心的疲憊似乎一下子散發了出來,此刻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捧一本看起來輕鬆愉快的書,就覺得很滿足。

平時人們愛說:寂寞難挨日子,大約多指心靈的空虛茫然。這種寂寞,即使在熱鬧繁雜的氛圍中,也同樣無法排解,甚至會在滿是笑臉歡聲的場合生出更為透心涼的孤獨感。這種寂寞無疑是傷人的。但如果一味沉溺於表麵的浮華喧囂,把所有的時間賦予鬧騰不已的內容,不給自己留一份心海的寧靜,留幾分思考的餘地,留一段寂寞的距離,那歲月蹉跎之後再回首,反而隻是看到一片無奈的空白,感到一縷刻骨的淒涼。

芝與我有同感。她從前在一家企業當辦事員,總要圍著那個很挑剔的科長轉;後來當了私營公司的總經理,又有不少人圍著她轉。她說我知道自己的斤兩,不管人家怎麼恭維我或貶斥我。芝一直在心裏保存著一塊屬於自己的寂寞領地。她喜歡關掉所有的通訊設備兩小時,仰麵朝天躺在臥室的地毯上大睜著雙眼,靜靜地享受淡淡的寂寞。或是在舞會的高潮中退回座位,悄悄地挪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渾然不覺樂聲舞聲歌聲,還自己一刻寧靜與悠閑。芝因此而精神振奮開朗快活,她說寂寞一回是為了大多數日子不為寂寞壓扁。我笑著說:“你真是狡猾狡猾的;她竟不露一絲笑意非常謙虛地回答:彼此彼此。

不是我客氣,我的確比不上芝。比如說雙休日原打算隻寫一篇稿,其餘時間都吃喝玩樂,但接一個電話談得來勁時就大講工作中的難處,準備采取什麼措施,簡直沒完沒了。還是一邊看電視的丈夫麵有慍色拂袖而去,我才悻悻地收場。好不容易出趟差正好有座名山在旁邊,心儀已久順便去逛逛兩三天可解決問題,但最終還是不能寂寞,連那山的影子都沒見著,匆匆飛回了廣州。難怪芝謙虛過後又忍不住說我:以後你少跟我講什麼寂寞一回,心裏還沒靜下來呢!

莫非我已不習慣寂寞?那可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