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相信冷女人會有豔遇。她永遠是那樣不苟言笑,目不斜視。
有一回她不在辦公室,科裏的幾位小夥子便肆元忌憚地議論起來:“喂,我們這位科長呀,模樣周正舉止得體,就是一臉寒氣。不知道對先生是不是也這樣。”“她的笑,怕是當年丟到海南島了。”……“以後咱們幹脆叫她冷女人得了。”這以後,他們私下裏用這個新稱呼。
冷女人當然不知道這回事。依舊不苟言笑,目不斜視。科裏的小夥子呢,見了她依然恭恭敬敬叫:“科長。”民意測驗時,依然清一色在表格上填寫“科長稱職”——冷女人能幹、利索,熟悉業務,這條沒說的。而且別看她冷,對人倒一碗水端平,誰工作有成績,不但表揚,還一定與獎金掛鉤;誰不舒服,她準知道,冷冷地下命令:“看病去!現在不提倡帶病堅持。”
前些天,冷女人去海南出差了。連她自己也想不到,她居然有了“豔遇”。
事情也怪,就發生在她和他相識的膠林旁。那時候她很愛笑的,每天早晨割完膠到林子邊休息時就更高興,好像一身都輕了。一天她哼著歌走出膠林,真的,還一路小跑呢。突然她停住了,前麵站著個小夥子,濃眉大眼,膀粗腰圓。
“你唱得不錯,我天天洗耳恭聽。”他的聲音像他的人,深沉渾厚。
“是嗎?”她笑得很甜,一臉稚氣。
於是他倆一起拿膠桶收膠乳。她知道了他是鄰隊的知青,也割膠,林子就在她的樹位旁。以後她就特別喜歡割膠了,有人聽她唱歌,幫她擔膠水,和她聊天。再後來,當然就是有人親吻她擁抱她……
可是有一天指導員找她,說她是工人的女兒要站穩立場,不能愛那個出身官僚地主的狗崽子。從今後把她調去炊事班不得去找那個家夥。終身大事組織上會關心會幫忙。
她好乖,邊流淚邊點頭,從此埋頭燒火做飯炒菜,“那家夥”幾次找她,她都硬著心腸把他拒之門外。那一年她成了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又被調到製膠廠當會計。組織上果然關心她的終身大事,介紹了一名老實肯幹的工人子弟。他們生兒育女相安無事,跟著又雙雙調回了城裏,隻是她不再唱歌不再愛笑。
這次回到海南,她悄悄地來看望這片膠林。要走了,膠林邊有個攔車牌,她等車來,心裏卻湧動著一股柔情。過去的一切似乎不再那麼苦澀,她有許多話盼著像流水一般流瀉……就這麼巧,過來了一個人,很有禮貌地對她點頭:“你也等車?”——深沉渾厚的男中音。她心裏一驚,抬起頭:是個中年男子,濃眉大眼,膀粗腰圓,但絕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