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兒一愣，隨即失笑起來，毫不相讓地回視與我，眼中似有解嘲：“家主，您既然已有了答案，又何必要讓華兒說呢。”
“我不知道。”煩躁地打斷華兒，心頭騰然冒起一股火苗：“我說過，不會查你的身世，我就絕不會查。你們以為我什麼都知道，你們以為我派暗衛護著你們，是為了監視？”
對於任何人事，我都會先選擇相信。但是，既然付出了，當然要索取收獲。華兒，我相信你們，可你們，從來未曾相信與我。無條件的相信，我沒有這般寬廣的胸懷。
“算了。”覺察到自己的失態，我連忙降低了聲調，閉上眼，把自己縮進裘衣，“打算怎麼辦？繼續躲在這裏？”
“當然不，我會帶您逃出去的。”華兒配合地轉移話題，“家主，再吃一些吧，飽了才有力氣。”
趴在華兒背上，我聽著耳邊呼嘯風雪，昏昏欲睡。
華兒不知從哪兒找來了藤蔓，把我連人帶披衣裹成大粽子，綁在背上，踩著雪，一腳深一腳淺，向山外走。天曉得華兒那晚做了什麼，不僅救下了我，還從竹林逃到了山中。
如今才發現，我其實，一點都不了解這個男人。
他的過去，他的目的，他的經曆，我幾乎，什麼都不清楚。
“我的本名，叫方立軒，是方家最小的兒子。”一直悶頭走路的華兒忽然出聲。
方家？我心中一驚，差點叫出聲來。方家是天下聞名的糧商，家業之大，與蕭家幾可比肩。而且，先皇與方家交往甚深，更是讓方家如日中天，顯赫朝野。
二十年前，先皇微服出訪，落榻銀州方家，卻在半夜，驟然駕崩。
以謀害皇上，意圖謀反之罪，方家上下五千餘口人，全部陪葬。
方家覆滅後，其勢力，被蕭家和胡家瓜分。
“那個時候，我五歲，已是會記事的年齡了。”華兒講得很快，似是在逃避什麼：“我在幾個護衛的保護下，逃出了方家，卻慌不擇路，逃到了半魂穀。”
半魂穀？的確是很不走運啊。半魂穀常年迷霧籠罩，沒人知曉裏麵有什麼，隻知道，進去的人，半個月後，都會七零八落地扔在穀外，成為一堆血淋淋的碎肉。
“我們掉進了陷阱裏，被困了三個月。那五個護衛，四個因為傷重，都陸陸續續地死了，還有一個，想殺我，反被我殺了。”
“那段時日，我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活了下來。”
低笑幾聲，華兒偏頭看了我一眼：“說來，還真要感謝半魂穀那群老毒物，要不是他們把山穀弄滿毒霧，讓死去的人可以較長時間保持新鮮，我還真撐不下來。”
所以，才會見到肉食，就不由自主地反胃。
“大約三個月後，我被穀中的老毒物們偶然發現，救了起來，然後就被帶回內穀，與其他殺手，一起訓練。”
“殺手組織？”暗暗皺眉，那穀，有時間得去探訪探訪。
“不是，補天教，當年掀起腥風血雨的邪教，補天丹，就是教中鎮教之寶。”華兒搖頭糾正：“但當年，補天教被蕭家那位先祖，連根毀掉，穀中的，不過群喪家之犬。不僅丟失了補天丹的煉製方法，還失去了大量丹藥秘籍，隻憑著零碎的毒藥邪功，苟延殘喘。”
“方家之禍，胡家是主謀，蕭家，是幫凶。而補天教更是恨蕭家入骨，所以，我很順利地，成了複仇的主力。”
“為了不讓蕭家起太多疑心，我並沒有修習內功，隻會用毒，全力學習的，是風月之藝。”
原來如此，華兒的出現，對胡家的敵意，自殺時的奇怪毒藥，經商的天賦，野外求生的手段——事情，全部對上了。
“要早知你會毒，我也不用浪費一顆補天丹了。”我有些氣悶地咕噥，真是浪費啊。
華兒聞言，瞬間沉默下來，走了好一段路，淡淡話語飄起，輕得，好似幻覺：“當初在銀州，我是真的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