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暗沉,更漏滴答。精致的宮燈,安靜地散發著淡黃光亮,把書桌那頭的俊美帝王,映得麵若白玉,瑩潤剔透。半倚在床榻上,我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漫不經心拈起盤中糕點,放進嘴中,細嚼慢咽。
為表誠意,我今日可是卯時就爬起,從後窗翻進禦書房,等待小皇帝大駕。早朝結束後,小皇帝果然跑回書房批閱奏章。但顯然,對於我的無故曠職,小皇帝相當不滿。對於我這般明顯的討好,嗤之以鼻,完全把我當作透明人,目不斜視,不聞不問,隻埋頭處理政事。
說到為何要偷偷進書房,這個實在非我所願,隻是那霓裳公主一大清早就跪在禦書房門前,為免與她碰麵,不得已,隻好用非常手段進屋了。
“先生好胃口。”趙昺的聲音,終於從對麵,幽幽傳來。
“皇上若餓了,可以過來嚐一點兒。”自動過濾小皇帝不善的語氣,我皮笑肉不笑。這下馬威還真夠磨人的,把我晾了整整六個時辰,虧他想得出來。
“朕沒心情。”小皇帝的臉上湧起一股煩躁,倏然靠上寬大椅背,語調疲倦:“朕該拿霓裳,怎麼辦?”
“皇上心中,不是早有定計麼?”撇撇嘴,把皮球直接踢還回去。
“朕如此做,可是錯了?”出乎意料的,小皇帝竟然毫不掩飾此刻的脆弱疲憊,眼中,滿是矛盾。
“無謂對錯,生在皇家,便要有這等覺悟。”雖奇怪趙昺的表現,倒也沒想著上前安慰,天曉得這詭譎帝王,腦子裏真正想的是什麼:“這是命,認,還是爭,由她自己選擇,怨不得別人。”
我的滿不在乎,讓趙昺沉了臉,不悅道:“先生既然如此豁達,今早又何必翻窗?”
“不在意,不代表我要自討苦吃。”翻了個白眼,端起食盤走向書桌:“公主現在想必恨我入骨,若非我,她也不用遭棄婚之辱,亦不會被迫下嫁不愛之人。我若還在她麵前晃蕩,是嫌命長了,女人瘋狂起來,絕對是場災難。好了,先吃點東西墊些底,政事再繁忙,也不該委屈自己的身子。皇上若沒別的事兒,我就先走了。”
“朕賜婚葉愛卿、蕭愛卿,先生,可有恨朕?”趙昺卻是一反常態,不依不饒起來。
“皇上,您是怎麼了?”皺了皺眉,心中不由嘀咕,難道是做皇帝壓力太大,讓這孩子人格分裂了?
不著痕跡地側退一步,肅然看向眼前年輕的帝王:“皇上,收起你的後悔,天下江山,於您心中,向來最重。帝者,不應有眼淚,更不應有心軟。當日,您召我進宮,便該有這番思量。”
“皇上,我為何效忠與您?不是因為您是皇上,而是,您想當皇上,而我,在您身上,看到了作為一代帝王,應有的某些東西。所以,我作為您的劍而存在,但,也隻是劍罷了。”我躬身行禮,也不再看趙昺是何臉色,飄然離去。
三日後,偌大京城,人聲鼎沸。從皇城宮門至東方府邸的那條街道上,落英繽紛。火紅的婚車,碾著這些嬌美的花瓣,緩緩行駛,前方,敲鑼打鼓,後方,嫁妝連綿。
跪了三天三夜,這位眾人口中,嬌縱又高傲的少女,終是,認了命。
如若是傳聞中那般刁蠻的女子,接連幾日的無聲哀求,對她,對他,都是難以想象的煎熬吧。唯一同父同母的親人,十數年如一日疼愛的妹妹,親手把她的幸福斬斷,趙昺心中滋味,也隻有他自己才能明了。
接下的日子,倒是少有的清淨。戰事停歇,也沒什麼天災人禍,除了偶爾應付應付趙昺,其餘的大半時間,我都是窩在蕭府。心血來潮的時候,也會跑到黑旗軍的營地裏逛逛,調教那群小子們一番。
當然,日子也不是完全平靜無波。比如,舞衣的肚子開始鼓起來了,跟個大皮球似的,估計過了年,差不多就該生了。另外還有一個話題,就是那墨無涯了。
“好了好了,墨毒蛇,我之前都放過話了,你這樣,不是叫我這蕭家家主言而無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