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來人!軍醫!”
“家主!”
“這到底……一回事!”
“先生!”
“準備……和參湯!”
“全……出去!”
“……戒嚴!”
……
眼前朦朦朧朧,似乎有許多人影晃動,卻是一個都看不真切。耳邊哄亂,斷斷續續的嘈雜,讓我下意識地就要皺眉,卻發現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連簡單的皺眉,都無法做到。
怎麼了?腦中混沌,什麼都想不起來。胸口隱隱作痛,那悶悶的鈍痛讓我煩躁不安。
忽然,那疼痛倏地尖銳起來,排山倒海般,卻是激得我腦子一清。
是了,我方才遇襲了,還中了一刀。那刺客……
痛!好痛!隨著呼吸,胸口痛得幾乎要裂開。
那麼,就不要呼吸了,這樣就不疼了。
“不!不!”刺耳的尖叫突然在耳邊響起,好吵……
還未等我有所抗議,牙關忽然被粗魯地捏住,逼得我微張開口。唇上一涼,似乎有什麼柔軟的東西重重壓上,緊接著,一股溫熱的氣息度進口中。
“不,家主,阿水,吸氣,吸氣啊,醒過來醒過來!”一股又一股熱氣衝入口腔,伴著鹹溫的液體,在喉舌間化開。
是誰?是在哭嗎?這麼拙劣的人工呼吸,如此慌亂,還帶著強烈的顫抖,幾次磕到我的牙齒,撞得我生痛。算了,還是呼吸吧,再撞下去,我的門牙都要掉了。
“……再拖了!必須……拔出來,不……沒救!”
“刀……毒,止不……血,拔……危險!”
“老二,你……會毒嗎,還不……毒!”
“……毒……沒見過,……不開!”
唔,都在說什麼啊。耳中嗡嗡作響,那些話語又開始時斷時續,擾得我頭昏腦脹。
“用針……真氣……強行……”
迷糊間,指尖忽然劇痛,丹田和膻中同時湧進一股暖流,頓時讓我精神了不少。
心頭一喜,連忙用力睜開眼,入目,是兩張淚痕狼籍的臉。
“家主……”華兒的嗓音顫得幾乎走了調,臉上盡是慌亂之色,卻又想要勉強擠出些笑容來,把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弄得甚是扭曲。
“醜死了。”我咧了咧嘴,有氣無力地開口。
“不準說那個字!”擁著我的白白,身子瞬間緊繃,異常激動地提高了聲音。
“好,不說。”半眯了眼,我的聲音漸漸飄渺:“傻小子……”
“睜開眼,家主,睜開眼。”見我似乎又要失去意識,白白方寸盡失,哪裏還是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少年將軍,隻顫抖地輕拍我的臉,在我耳邊翻來覆去地低語:“家主,不要睡,求你,求你。”
何時見過兩人如此失態,我心微沉,看來此回傷勢不容樂觀了。不行,我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掛掉,多年的征戰可就得功虧一簣了。緊咬舌尖,勉力讓自己清醒一些,目光越過梨花帶雨的華兒,看向軍醫:“給我參片,準備拔刀。”
“先生,您中了毒,若拔刀,止不住血的話……”軍醫領命上前,利落地喂了我一片人參壓在舌下,卻不敢動刀,隻顯出為難之色,期期艾艾道。
“毒?”還流血不止?有些頭疼地閉了閉眼,心中不一般的鬱悶,這效用,分明就一抗凝血劑啊,這裏真的是落後的古代?倒黴的是,涫涫這頭藥獸,每年得找各種新鮮草藥進補。半月前,黑旗軍進山訓練,順帶勘察地形,我想到玉龍山脈盛產藥材,就讓若塵帶上涫涫同去。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我算是體會到了。
但不拔刀,必定會死。
啊啊,真是個凶險萬分的死局呢。
大概是經曆過一次,死亡對我來說,並非那未知的恐懼,眼下這般命懸一線的關頭,我竟絲毫沒有將死之人應有的覺悟,隻是氣若遊絲地微笑:“華兒,半點法子,都沒有了嗎?”
紅衣的美人兒怔愣了下,忽然“哇”地一聲,竟是號啕大哭起來,一手緊緊抓著我右手,一手胡亂地抹著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家主,我不敢,我不敢!家主,怎麼辦,我解不開,我不敢啊!”
這家夥,在說什麼啊?翻了個白眼,知道眼前這男人是已經徹底亂了陣腳了,隻好再次看向那軍醫,丟了個詢問的眼神過去。
好在軍醫還算鎮定,抹了把額上的汗,解釋道:“琳琅公子是配出了解藥,但這毒前所未見,公子隻是憑著經驗調藥,所以效用……”
明白了,感情我還是隻頭號小白鼠。
“用吧。”勉強扯開嘴角,權當在笑,我盯著華兒那雙桃花媚眼,說得雲淡風輕:“這是我的選擇,搏一搏罷了,成敗,都隻在我。”
是的,不過是不想束手就擒,乖乖回地府輪回罷了。
所以,成了,最好。
所以,若敗了,華兒,這也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