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雲嶂曾經立在正陽門樓上俯瞰黑夜中的京城,隻覺得眾生碌碌,如螻蟻一般。而在這黑夜的京城裏肩上背著一個胖丫頭奔跑,偶爾抬頭仰望到遠處燈火通明的皇城城樓,方覺得自己才是那螻蟻中的一隻。
他將背上的金鳳放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黑胖,醒來。”
拍了幾下,金鳳終於不甘不願地醒轉。看到身處漆黑空曠的深巷,金鳳一呆。
“我們……不是在牢中麼?”
段雲嶂心想一時和她也說不清楚,道:“現下是逃出來了。具體的過程回去再和你解釋。你跟著我便是。”
金鳳揉著眼睛,聽他這樣說,便輕輕哦了一聲。
段雲嶂瞅著她:“你倒是容易信人。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萬一我把你拐出城去賣了怎麼辦?”
金鳳哼了一聲:“你才不會賣我。”
段雲嶂深深地看她一眼,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裏。
“那就好好跟緊我。”
金鳳不習慣地掙紮一下,反而被他握得更緊。她輕喘一聲,覺得呼吸都有些不暢了。
兩人正要走出藏身的巷子,斜裏一把寒光閃閃的劍刃驀地刺了過來, 在黑夜的映襯下平添了幾分凜冽。
段雲嶂機敏,及時將金鳳推開,手中短匕硬生生撐過頭頂,架住揮來的寶劍。
來人高踞馬上,動作頓了頓,而後笑了:“你們兩個小賊果然藏身在此!呔,本將軍乃威國公劉歇大人親子,當朝禦封武威將軍劉萼,特來捉拿你們兩個無法無天的小賊!你們竟敢夜入威國公府偷盜,真是豈有此理,看本將軍捉了你們,皮鞭伺候!”他身穿絲質白袍,冠帶皆是市麵上最好的做工,正是一個十足的富家公子哥。
段雲嶂和金鳳愣了一愣。
“若不是本將軍深夜提審犯人,豈不是讓你們兩個小賊逃了!”劉萼冷哼一聲,“你以為盜走陳大人和父親的來往書信,就能救得了那個淩老頭了麼?你未免太天真了!”他收回長劍,再度刺來。身後,士兵們的腳步聲越趨越近。
段雲嶂眯起眼睛,淩風潛入威國公府,是為了盜取劉歇給湖北道禦史馮通的密令,這個陳大人,又是誰?他們之間的書信,和淩大將軍又有什麼關係?
這個劉萼,既然發現了他們藏身小巷,卻又身先士卒地親自擒拿,其人不是對自己的功夫十分自信,就是性格莽撞,立功心切,如今又口無遮攔地泄露出一個陳大人。
劉歇啊劉歇,要怪就怪你生了一個傻兒子。
他後退兩步,閃過劉萼的下一輪攻擊,劈手將劉萼手中明晃晃的寶劍震出八尺遠。原本誌得意滿的劉萼驀地呆住,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仿佛不相信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萼劉萼,果然是個草包,真是枉為劉歇的兒子,黑胖的兄長。段雲嶂厭惡地想。他給金鳳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這是你的親哥哥,你看著辦吧。
金鳳也十分為難。雖說劉萼是她的親哥哥,可是兩人從未見過。此刻就算她亮出身份,劉萼會相。信麼?再說,萬一被劉萼發現了段雲嶂的真實身份,麻煩豈不更大?
遠處士兵的腳步更近了,似乎還可聽到士兵們焦急的呼喚:“將軍!”
劉萼聞聲興高采烈地振臂大呼:“我在……”
話音未揚,段雲嶂一把拖住他的後襟,將他拉下馬,摜在地上,用匕首柄在他腦後狠狠一敲。
劉萼悄無聲息地暈了。
金鳳張口結舌。
段雲嶂幹淨利落地撿了寶劍,將劉萼往馬背上一扔,用匕首輕刺了一下馬屁股,馬長嘶一聲,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