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夏夜收到過不少的驚喜。八歲生日的時候,她爺爺送給了她一匹小馬駒;初中畢業舞會的時候,她喜歡的男孩給她遞的紙條,二十四歲進入集團工作的時候,她父親送她了一輛她朝思暮想的奔馳黑色複古跑車。
可所有的那些,全都比不上她轉身看見何漢川的這一瞬。她耳邊聽到了輪船的汽笛嗡鳴,緊接著,是她心裏那些歡樂的氣泡漂浮到半空裏一個接一個炸開時的噗噗聲。原來那就是喜悅的聲音,嗡鳴加上噗噗。
夏夜突然想擁抱那個男人,不是親不是吻,隻是擁抱他,謝謝他終於出現了。
於是她走了過去,張開雙臂抱住了何漢川。
“我差點要恨你了。”她笑著在他耳邊低語。這句玩笑話讓何漢川原本僵在半空裏的手臂溫柔地垂了下來貼在了夏夜□的背脊上,他撫摸著她的後背,發現她的皮膚涼得嚇人。
“這麼說我趕上趟兒了?”何漢川笨拙地開著玩笑。他感覺到夏夜的頭發壓在了他的麵頰上,帶著植物洗發水那種淡淡的清香,他忍不住輕輕地嗅了嗅,尋找到了那縷熟悉的蒼蘭香。
“你的時機簡直掐得太準了。”夏夜低聲讚許道,她稍稍離開了一下,一隻胳膊始終環在他的脖子上。
不遠處的俞知樂厭煩地翻了個白眼。
“別在我麵前演戲。”
他轉身離開,可夏夜不打算這樣放過他,她不管不顧地衝著俞知樂遠去的背影得意洋洋地叫道。
“看見了?這就是答案!看見了嗎?”
那種肆無忌憚的得意勁兒讓何漢川也忍不住產生了一種英雄救美後的自豪感,可隨即又覺得這自豪是他偷來的。他沒做什麼,隻是出現在了那裏,他其實早該出現的。如果他早就出現了,她也許不會遇上這樣的尷尬。是他拆了她的台,害的她掉進了水中,可他又化生浮木,給了她最後的生機。所以何漢川不禁覺得,這英雄救美的戲碼上錯了戲台。
他看著還在他懷中的夏夜,忍不住說了一聲抱歉。可夏夜並不在意這個,她始終沉浸在俞知樂那懊喪的背影帶給她的樂趣中。她扭回身將另一隻手掛上了何漢川的脖子。
這樣的親昵叫人難以抗拒,何漢川警醒著,又懦弱著,他沒辦法拒絕她,因為那是夏夜,他渾身的每個細胞都在渴望著她,隻是因為那是夏夜。
他們的鼻尖近在咫尺,當她仰麵看她的時候,他注意到她的上唇的凸起異常可愛。
夏夜的目光與何漢川糾纏在一起,她希望他永遠這樣看著他,那種目光,一邊在沉醉,一邊在掙紮。他應當是喜歡我的,夏夜心想,她熟悉那種專注的眼神,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如果那眼神不是出現在何漢川眼睛裏,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這雙眼睛的主人愛著她。可那是何漢川,她突然開始不確定起來。
她突然注意到何漢川此時的外表並非一絲不苟,一絲亂發從那頭濃密的黑發中溜了出來,不怎麼順服地向天上翹著,那會讓他在男人的外表之戰中輸掉開局。
“讓我幫你一下。”她用手指輕輕地抓了抓他的頭發,將那縷不聽話的頭發重新藏了起來。
“好了。”她咬著下嘴唇滿意地笑了。
可何漢川突然抬起了手肘,對她說:“如果你不介意,還得幫我一個忙。”
何漢川晃了晃手腕,露出了散著的袖口,順便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枚袖扣晾在了掌心裏。
“我實在搞不定它,我一邊開車一邊打好了領結,但是實在是搞不定這玩意了。”
他有些絕望地抱怨道。
夏夜大笑起來,她拿起那對袖扣,從他的襯衫袖孔裏穿過,然後彎下連接針將它固定在了袖口上。
“現在你看起來終於不那麼匆忙了。”
她退了一步,滿意地打量著他,但何漢川並不習慣於被人打量,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回到了身邊。
“別對我要求太苛刻。我是在醫院的浴室裏洗的澡,那裏沒有人有正常氣味的古龍水,所以我隻能希望肥皂的味道聞起來不會顯得很低檔次。”
夏夜湊過去,將鼻子挨著了他的頭頸。那是最古早的肥皂味兒,帶著一股明顯的工業氣息,一種真實世界的氣味。她點點頭陳讚了一聲,隨口問了一聲到底什麼事情讓何漢川這樣匆忙。
可話一出口,夏夜就後悔了,她看見了何漢川臉上的表情,瞬間知道了那代表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