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王妃不見啦!”
我站在後庭花園的假山內側裏,聽著平常有條不紊的西平王府裏亂成一團的吵鬧聲,內心洪波湧起,跟秋風一樣蕭瑟的往事像隔了一夜的麵條糊成一碗,堵住我的大腦。
簡寒就站在假山外的後庭花園裏,他沉默,半晌,隻聽他平淡地說出四個字:“不用找了。”這就像一雙筷子,明知這碗麵糊不能吃了,卻偏偏還要往碗裏一插,還得攪三攪,硬是往嘴裏灌。哦,沒錯,就是往我嘴裏灌。
我皺著眉怒極而走,挑了一條極為偏僻的小路逃了出去,帶著那碗麵糊往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遇見簡寒還得從三年前說起。
當時我還貴為公主,每天在宮裏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翹掉夫子的學堂,屁顛屁顛兒地跑到大老遠的宮門那兒調戲守門的守衛哥哥。
那時我湘儀公主生性頑劣的大名早已傳遍皇宮內外,守衛們自然不言而喻,被我一小丫頭調戲個底朝天也不敢喘口大氣。什麼?說我無聊?我當然是很無聊啊!但是調戲守衛總比調戲夫子好玩,每次看到夫子那張布滿菊花紋的老臉我就胃酸上湧。
等我把他們調戲得七七八八正準備找新樂子的時候,我在宮門前發現了他。
夏日一旦熱起來,護城河裏的小魚蝦米都能被河水煮熟,我一如既往來到老地方調戲宮門那兒的守衛,但是今日不同往時,宮門前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下,躺著一個少年。
從遠處看,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麵,臉上不知被誰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嘴角還有已經幹掉的血漬,看起來怪磣人。
這時,我看了看身邊堅定如磐石的青年們,他們看都不看那兒一眼,我兩眼一瞪,他們虎軀一顫,抖聲問道:“公主……有何吩咐?”
我倆眼睛瞪得更圓了,指著那邊樹下的少年朝他們說道:“看見樹下躺著的那個人嗎?給我把他抬!過!來!”好吧,我承認我母性泛濫的時候有些凶殘,凶殘得守衛們的虎軀又顫了兩顫。
“可是公主……那乞丐昨晚就躺在這兒了,三伏天的又曬了那麼一天,卑職估計……不死也沒剩幾口氣兒了……”那個給我打著傘的守衛甲一臉憋屈扭成麻花狀地解釋道,順便還伸出個手擺了“請”的姿勢,勸我說:“公主,這天氣又悶又熱,您還是先回永儀宮吧,不然熱壞了卑職可擔當不起啊。”
聽著這位“卑職”的解釋我真心怒火往外濺啊!昨晚就躺這兒了,竟然還讓他在這種該死的天裏擺了一整天!
我很飛速地一把搶走那把傘,氣衝衝地往門外走去,本來沒有得到允許是不可踏出宮門一步的,但是如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踏出那麼十幾步應該不會被父皇和母妃揍吧,於是我忽略了身後一群卑職的百般勸說,往那少年走去。
雖然是擺在了樹蔭下,但是那火爐烤的地麵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正懷疑著這少年是不是要被烤焦了的時候,他的嘴角突然動了動。
我向後一擺手,命令道:“快拿水來。”
先不管他身上的傷,看他那副要被曬成魚幹的樣子也讓我於心不忍。
給那少年灌了三壺茶水以後,他的臉色才稍微好了一點,我千萬般威逼利誘才說得那群呆頭鵝把他搬到宮門那兒去,但是皇宮不是閑雜人等能進入的地方,於是他們在宮門那兒劃了一條界線,讓我站在界限裏,把少年放在界限外。
極其無奈地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我突然懷疑他們的良心是不是被我調戲的時候給玩掉了。不過規矩的確不可破,我收回身上所有怨氣,撐著一把小傘蹲在少年身旁看他的臉。
他其實長得極俊的,臉上還有幾分稚氣未脫,看起來大概就比我大兩歲,但不知為何卻被人打成這個樣子,眉頭還緊蹙著,帶著一股子與年齡不符的戾氣。
“公主,您用膳的時間到了。”有人很煞風景地提醒我,把我神遊的思緒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