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七夕的月很明亮,仿佛有種照亮萬物媲美太陽的衝動。
我坐在寢宮的窗前望著那輪明月,若有所思。
不知道為什麼,心裏有種奇怪的憂傷,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我悶得慌,就算對著天空一陣亂嚎都不能發泄出去。
忽然,門外有宮女來報:“公主殿下,陛下邀請您到主殿參加飲宴,公主是否現在梳妝?”
我皺了皺眉,心裏的煩悶又多了幾分。本來就有夠無聊的了,這下父皇還喊我去看那無骨妖精跳舞,陪著一堆喜歡送我白眼的老頭兒們吟詩作對,這不是旨在惡心我麼?
現在想想那場景,真是催吐良藥啊。
我厭煩回應道:“不去,告假!”
宮女應了聲便走了,四周又歸於一片沉靜,靜得讓人發慌,我的手心竟然還因此而滲出冷汗。
也不知我幹坐著呆了多久,突然又有宮女來報:“公主殿下,小皇子殿下求見。”
莫小書?他現在來永儀宮幹什麼?一般情況下他這時不是應該在主殿裏陪著父皇、陪著一群老不死一起裝文藝的嗎?我心下疑惑,便提起輕便的寢衣站起身來,快速來到外室開了門,莫小書儼然站在門前背對著我,望著天空那明月。
聽見了聲音,莫小書回過頭來,他今晚著一身鎏金龍紋白衣,少了分玩世不恭,竟多了分成熟穩重,回頭見我,便露出一抹小清新的微笑來。
我眼前一亮,幾乎被他這身打扮閃瞎鍍了金的狗眼,看起來雖清新,但鑒於我了解莫小書的本性,看多了反而覺得肉麻兮兮惡心不堪,便調侃道:“嘖嘖,莫小書,這打扮忒不適合你了,我宮裏掃茅廁的那小太監穿這衣裳都比你好看萬分。”
他笑著,不答我話,而是說:“小春花,簡寒大哥在宮門外等你。”
他這句話說得輕飄飄的,可是我聽不懂,傻逼二愣地伸著個腦袋扭著眉毛,疑惑地問:“啊?簡寒大哥?誰啊?”
許是我真遇見過那麼一個人,可是我在這宮中見過的人多了去了,要我把每一個人的名字都記著那還不如叫我去背下順口溜來得簡單呢。可,簡寒簡寒,這個名字好熟悉啊,像春風裏夾著的桂花香,若是提起來,總是會有那麼點印象的。
我真的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了。
後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不知何處傳來一聲:“著火啦著火啦!大家快跑啊!”
驀地,莫小書身後的庭院燒起一陣熊熊大火,火光衝天,連明月的光亮都抵不過這耀眼的火光了。這火焰似扶桑花一般紅豔搖曳,在一身純白的莫小書身後亂舞,而他卻靜靜地站在麵前,微笑著不動,火光映得他全身泛著紅,頗有涅槃的意味。
我一開始是傻了,怎麼這火說燒起來就燒起來了呢?看著火舌慢慢向這邊遊移過來,我終於開始著急,也不管自己身上穿著的還是寢衣,便抓著莫小書的手把他往沒火的地方扯著跑,急得大喊:“快走啊莫小書!著火了!你想被燒死嗎?!”
而莫小書卻一把推開我的手將我推得老遠,我踉蹌幾步定在那兒迷惑地看他,以為他是瘋了,可是他僅僅站在那兒,眼神略有哀傷,唇邊微笑不減,隻聽他悠遠而清晰的一句:“莫小鳶,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我愣住了。
大火一下襲來,瞬間將莫小書吞噬而去,恐怖的亮光刺痛我的雙眼,我的眼淚突然湧了出來。
啊。
我睜開眼,看見的是熟悉的床頂,雙鳳戲珠雕木花紋,一如既往。
眼睛很酸澀,喉嚨幹幹的還有一絲腥甜,我一時沒能反應我為什麼會在床上,而我為什麼心裏還有一陣要逼人入死地的壓抑。
噢,莫小書死了。
曾聽過有人說,火是毀滅的最好道具,火就是毀滅與消失的代名詞。
永懷宮一場大火燒了過去,隻剩灰燼,關於莫小書的回憶,關於我們的回憶,我們的過去,我們的曾經,種種種種,一場大火淹沒過去,竟什麼都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