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前廳,我的狗眼瞬間被閃瞎。
白花閣此時是打烊的,因為大家都喜歡趁著夜色,你看不清我我看不清你的時候才跑來尋歡作樂,所以眾姐妹此時正聚集在前廳這兒吃早餐……某種意義上說,也可說是晚餐。
胡蝶坐得離門最近,剛見到我就招手把我叫了去。白花閣裏的姑娘們都背對著門口,並沒發現有這麼一個人突然出來了,我本想著低調低調再低調,正準備在胡蝶身旁默默坐下,不料遠處的流鶯一見到我,便大聲叫了出來:“那邊的小公子,你總算來了啊,各位姐妹正等著你呢!”
我屁股還沒著凳呢,流鶯這麼一喊嚇得我頓時整個人繃直站了起來,下一刻,所有姐妹們聞聲回頭看過來,我突然就慌了。
胡蝶在我旁邊輕輕地掩嘴而笑,安慰我:“別緊張,大家都挺好的,認識認識也好。”
我想著,對啊,都是要住在同一屋簷下的,認識認識也好。可是我剛放下一顆懸著的心,下一秒一個細而甜美的聲音突然劃破沉默:“這位小哥就是流鶯姐姐所說的新賬房先生?”
我心裏“咯噔”一下,身子越發的緊繃了,差點繃成一根筷子。隻見一個窈窕少女在人群中站了起來,身姿妖嬈仿若無骨,麵容姣好,笑得可甜了。
“啊……對、對啊……”我緊張得結巴起來,而坐在一旁的胡蝶竟被我的反應樂得笑了出來。
那無骨少女衣著微露,兩眼放著光朝我走來,說:“小女子流花,初次見麵,先生多多指教~”她走到我麵前閃乎閃乎地擠了個媚眼給我,那觸電一樣的感覺啊,盡管我同為女子,但也忍不住心跳快了些。
此時胡蝶也差不多笑完了,趁流花在她身旁坐下,她輕輕拍了一下流花的肩膀,責備地笑道:“流花,別逗他了。”
“噗。”流花笑得開心,“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對呀對呀,流鶯姐姐都不知道呢。”周圍的姑娘們也趁機會鬧了起來,“大概是胡蝶姐的寶貝吧~”
我訕訕地笑著,剛想開口回應她,可“莫”字還沒說出口,我愣住了。
莫小鳶?說這名不就是找死麼?如今是莫氏皇朝,天下再大,姓莫的隻有一家,現下的我……必定是不能再姓莫了。
我摸了摸發酸的鼻子,說:“簡炎。”
我瞅了瞅胡蝶,她沒看我,隻是在我說這個名字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
“簡先生?”流花笑得花枝亂顫,剛想再把我調戲個幾番,哪想胡蝶終於出手製止了:“夠了流花,吃飽了就回房歇息歇息,下午劉公子還要來聽你唱曲兒的呢。”
看著流花嘟了嘟嘴無奈地應下,我心裏感歎一聲:好險!
被男人調戲的話,根據我的無恥程度我還能反調戲回去,但是被女人調戲,我倒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恩,看來有必要找個時間研究研究。
我鬆了口氣,在胡蝶身旁坐了下來,剛拿起筷子想要吃點東西填填肚子,結果不知道打哪來的一束刺拉拉的目光射過來,也不清楚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有人盯著我看,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舒服。
恩,這一定是我在永儀宮裏獨自呆的那三年練出來的絕活兒,對一些莫名其妙的視線總是特別敏感。我伸著脖子觀察了一會兒,終於在某個角落裏發現了這束目光的來源——她一見到我就把頭低下去了。
我一邊咬著筷子一邊小心打量著那角落裏的姑娘,她穿得很普通,一件米白色的長裙外配一件鵝黃色的小褂,在這大廳裏的眾多鶯鶯燕燕中顯得極為不顯眼。
正想著她是不是也跟那打水的小丫頭一樣迷上我了,忽然她又抬起頭來,一雙充滿怨氣的眼讓我徹底打消這念頭,轉而變得疑惑。
我剛來啊,哪裏礙著她的眼了嗎?奇怪啊,這年頭的女人……
上午大家用完早膳便回房休息去了,下午開店後,前廳又開始熱鬧起來。
賬房先生的活,說難也不難,無非就是算幾個數而已,可說易也不易,它就是算那麼幾個我不懂算的數而已!
我幹了一刻鍾以後就去找胡蝶強烈要求換個活計,之前在皇宮念書的時候因為特別討厭珠算,每次夫子一講珠算我就跑出去找甲乙丙丁玩,一節課都沒聽。
如今讓我碰算盤,還不如讓我去抹桌子來得輕鬆……
“不會珠算?”胡蝶有些好笑地看著我,正打算幫我想辦法呢,不料流鶯過來插了一腳,說:“蝶姐姐,那個賣胭脂的何公子說要找您對弈呢。”
“哦,我就去,你去把棋盤擺好了。”胡蝶吩咐完流鶯後,隻抱歉地看了我一眼,說是待會兒再說,隨即便提著裙往何公子那邊去了。
我欲哭無淚不知找誰訴苦去,前廳的姐妹們忙得不可開交,下棋的下棋,吟詩的吟詩,品茶的品茶,收錢的收錢……天呐,我的三觀被磨滅得一點兒不剩,這白花閣,哪是一副窯子的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