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聚齊後,稍稍平靜了片刻。隻見頭狼仍然坐在地上,仰起頭來又是一聲嚎叫。其他的狼聽到這聲嚎叫,立即往兩邊跑開。這下馬躍進可傻眼了。他監視得到車頭前麵的頭狼,就監視不到兩側的其他狼,更看不到已經跑到車廂後部的狼了。他隻聽到車幫被撞擊發出沉悶的聲音,也聽到苫布被撕扯開的聲音。他知道,一定是狼群在往車上爬。眼看著這整整一車食物,糧食、牛羊肉,還有一些罐頭,馬上就要成為這群惡狼的饕餮盛宴了,可他卻無能為力,甚至不敢打開車門看上一眼。馬躍進無助又無奈到了極點。
狼群開始還不到車頭來,但時間不長,馬躍進就看到了嘴裏叼著肉塊的狼,居然大搖大擺地跑到頭狼後麵席地而坐,但也並不馬上吃掉嘴裏的食物,倒更像是向馬躍進示威:看看,這就是你車上的東西,我們拿了,你能怎麼著?慢慢地,他看到車外有小狼在打鬧,裝作爭搶狀。馬躍進為了節省電池,幹脆關掉手電,任憑狼群在自己汽車前後左右跑來跑去耀武揚威。心想,老子要是有一把槍,一槍一個,把你們全部消滅幹淨。這下徹底完了,回到連隊如何交代呢?大家吃什麼?這可是百十號人一個月的供應啊。
正當馬躍進無可奈何之際,駕駛室頂上也傳來了雜亂的“咚咚”聲,隨即看見有狼把爪子從車頂伸下來。幾匹狼從車頂順著擋風玻璃滑到發動機蓋上,掉過頭來,將頭湊到玻璃上往車裏嗅。狼嘴裏流出的哈喇子很快弄得前風擋上模糊一片。兩側車門外也有狼正在用利爪撓門和玻璃窗。看那意思是非進駕駛室來不可。難道這幫家夥已經把車上的食物叼光了,想來吃掉自己?馬躍進想到此,感到後脊梁直冒冷氣。他再次打開手電筒,透過車窗玻璃照出去。被照到的狼扭頭跳下發動機蓋就跑,跑不遠幾步又停下來直勾勾地瞅著駕駛室,嘴裏流出的哈喇子足有一尺來長。等馬躍進把手電光轉向另一側,跑開的狼又撲上車門車窗。馬躍進成了一隻困獸,無計可施。
不知不覺已經月上中天了。大地比起剛才似乎更亮了一些。馬躍進手裏的手電筒已經隻剩下昏黃的光,顯然電池電量已經不足了。可狼群對車輛和馬躍進的攻擊,沒有絲毫減弱或中止的意思。馬躍進知道,這才剛過午夜,離天亮起碼還有五六個小時。自己再怎麼撐也是撐不到那個時候的。萬一什麼時候擋風玻璃中的任何一塊被狼群撲打破碎,我這小命算是交待了。可這麼個死法,馬躍進從來沒想到過,甚至做夢也沒夢到過。這個時候,馬躍進想起了家裏的老娘,想到自己的幾個姐姐,想起自己不聽老娘的苦勸執意跑到新疆;馬躍進也想到了師傅師娘,想到了師傅家的大丫;想到了兵團的戰友們……
正當馬躍進陷入絕望之中的時候,他猛然發現,車左側遠方的公路上,有強光劃破夜空,一掃而過。根據他的經驗,一定是有車向著自己這個方向駛來了,因為近處的公路就這一條,而且這樣的強光,應該是汽車上坡時造成的,不可能再有其他東西能發出這麼強烈的光亮。馬躍進就像瀕臨淹死的人,突然間看到了遠遠的河岸一樣,拚了性命也得遊過去。馬躍進顧不得車輛周圍的狼群了,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剛才射出過光亮的方向。果然時間不長,光亮又閃現了。慢慢地,他看清了,是汽車,而且不止一輛,至少是兩輛汽車,正沿著略微有些高低起伏的公路向著自己所在的方向緩緩駛來。
大約又過了十來分鍾,馬躍進完全看清了,確實是兩輛汽車,而且是與自己所開的車輛型號相同的卡車,車燈雪亮。他似乎已經能夠隱隱約約聽到卡車發動機低沉的轟鳴聲。憑經驗判斷,來車已經離自己不足兩公裏了。他真想跑出去招手呼喊,可被狼包圍著,如何出得去?正在他著急之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隻見一直坐在車前幾個小時都沒有挪動過地方的頭狼,將頭部使勁兒向後仰起,大嘴岔子朝著天空,長長地一聲嚎叫,“嗚——”,聲音似乎淒厲、悲哀無比。隻見整個狼群隨著這聲哀鳴,紛紛向來的方向跑去。直到最後一隻狼消失,這隻頭狼才緩緩站起身,掉過頭去,邁著緩慢的步伐,不急不忙地走向了戈壁深處,消失在月夜之中。馬躍進這才費力打開駕駛室一側的車門,疲憊不堪地跳下了車。下車才發現,外麵冷得令人牙齒打戰,自己身上的衣服卻濕漉漉、冷冰冰的。
馬躍進心情急切地站在公路邊。
過了幾分鍾,兩輛汽車先後停在了馬躍進跟前。從頭一輛車上下來的,正是馬躍進的師傅。馬躍進一見師傅,眼淚溢出了眼眶,一句話也沒說出來,撲上去將師傅一把抱住,就覺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