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見在老王頭這兒肯定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強力支撐著從老王頭的值班小床上爬起身來。
老王頭趕緊摁住他,問道:“小夥子,你想幹什麼?快歇會兒,你剛才都暈倒了。”
“謝謝您!我要去找童妍,我要去找童妍!”金山語無倫次地回答。
“那你打算上哪兒去找啊?”
金山茫然地搖搖頭。
“你要去看啊,就在團部後麵山坡的橡膠林裏。那裏原來就是亂墳崗,那座新墳就是童姑娘的。可憐啊,連個墓碑也沒有。宣傳隊的幾個姑娘一起紮了個花圈,算是送了送童姑娘。”
金山握住老王頭的手,有氣無力地說了聲“謝謝您!”隨後步履踉蹌地走出了排練廳大院,一步一挪,向後麵的山坡艱難地爬去。
金山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能打聽也童妍自殺死亡的真正原因,但金山打死也不相信童妍會因為楊根柱的幾句批評就會離自己而去。童妍雖然有些嬌氣,但還不至於嬌氣到一兩句無關痛癢的批評就結束自己的生命,尤其是正處在與自己的熱戀之中,她絕對不會舍得撇下自己。童妍到團部時間太短,也還沒來得及交上朋友,一起排練的那些女孩和童妍也都還不太熟悉。無論金山怎麼問,她們都躲躲閃閃什麼也不說。
金山找到團裏,找到楊根柱,本想打聽一下,為什麼童妍被楊根柱批評幾句就會去尋短見,沒想到反過來遭到了楊根柱的一頓咆哮,說金山不信任組織,不相信組織作出的結論,這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行為,是自己資產階級家庭的遺毒還沒有肅清,妄想借機給自己的反動階級翻案。他警告金山,認真改造,不得再無理取鬧、擴大影響、製造事端,否則將對他實行無產階級專政。
金山無奈,隻能隱忍。他知道,與這種人辯駁隻能使自己吃眼前虧。要想查出事實真相,隻能慢慢來了;要想還童妍一個公道,隻能另找機會。
一直到改革開放恢複高考,金山才有機會在一大幫渾渾噩噩的知青堆裏顯露出自己的才氣,才得有機會從西南邊陲考回上海,進入上海財經學院學習。
直到金山上大學後的第二年,陸陸續續又有知青返回上海,其中也有當年與童妍一起在團部文藝宣傳隊的隊員。金山費盡心力找到她們,才慢慢揭開童妍的死因。
楊根柱費盡心機把童妍調到團部文藝宣傳隊後,急不可耐地要把童妍搞到手。就在童妍報到的第三天夜裏,團部已經熄燈休息了,與童妍同寢室的李紅霞已經睡著,突然聽到敲門聲,勤務員來喊童妍,說是團裏關於童妍工作調動的事情,急於找童妍核實。童妍戰戰兢兢地隨同勤務員出去了。李紅霞心知肚明,一定是楊根柱耐不住了,今晚童妍這一去肯定是凶多吉少。去年自己調來的時候就是這樣,頭一個晚上就被楊根柱強暴了。自己一個弱女子,到哪裏申冤去啊?打碎門牙和血吞吧!慢慢地,李紅霞就知道,團裏的年輕演員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一個人能逃出楊根柱的魔爪。李紅霞明知童妍這一去凶多吉少,但哪裏敢吭一聲。
直到後半夜兩點多,童妍才回來,披頭散發,進屋就哭個不停。任憑李紅霞怎麼問怎麼勸,童妍除了哭,就是一個字也不說。李紅霞內心什麼都明白,但也隻能停下不問,怕童妍更加傷心和難堪。整整一個晚上,童妍一直坐著默默流淚。讓李紅霞沒有想到的是,童妍會走上絕路。第二天早飯後大家都去排練廳排練,童妍既沒吃李紅霞幫打回來的早餐,也沒有去參加排練。中午下班後回宿舍,她發現童妍早已自縊身亡……
金山明白了這一切之後,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找楊根柱報仇,為童妍雪恨。然而,他這個心願再沒有可能實現,因為他打聽到楊根柱前不久帶領宣傳隊到部隊慰問,夜間行車時汽車翻下山澗,楊根柱當場一命嗚呼。
罪有應得!
金山這個遺憾啊!不能手刃仇敵,這是終生的缺憾。
金山由此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報複的衝動。有人用強權毀掉了自己的偶像、破壞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我金山此生就一定要擁有這種強權,用這種強權去毀滅一切膽敢挑戰自己的人。這種衝動一直潛藏在內心深處,他沒有對任何人說起。直到後來參加工作執掌億邦證券後,這種衝動才真正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