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個老人和十座草廬(1 / 2)

清明時節,淅淅瀝瀝的春雨如約而至,撩撥著大地有些僵硬的麵頰,空氣中都傳來一種溫潤的泥土氣。

萬物複蘇,草兒也在泥土下蠢蠢欲動,葉兒也藏在堅實而老邁的樹皮下嶄露頭角,然而這點微微的綠意卻襯托了附近的一小片冬夏常青的鬆柏的青翠誘人。

一個背劍的青年步履沉重地走在這片不大的鬆柏林中略顯蜿蜒的小路上,鬢角的汗水已經不住的順著臉頰滴下,似是感受到林中空氣的清新,背劍青年停下腳步,深深的吸了幾口氣。

腳下的路已經到了盡頭,而樹林卻還未到盡頭,然而這蜿蜒小路的盡頭似乎樹林的盡頭並不遠,甚至可以看到樹林外的一些東西。雖然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依然沒有找到通向樹林盡頭的路,可是身軀卻依舊如身邊鬆柏一般筆直,因為他的名字就叫鬆柏。

這次鬆柏沒有立即返回,在原路返回之前先默默地站了一會,凝視著不遠處的樹林盡頭。

這一小片鬆柏的盡頭,是一個小村子。

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小村子,十個矮小破落的草廬仿佛隨時都有可能隨著下一陣春風倒下,西邊緊挨著草廬的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山,沒有任何草木,更像是一個土丘。南邊則是一條河水才沒膝深的小河,但不停跳起的浪花卻像大江大河般給人一種波濤洶湧的感覺。

村子裏唯一一條通往外界的路就是剛剛背劍青年腳下的那條橫穿小鬆柏林的一條蜿蜒小路,村口的小路旁有一棵不知名的古樹,與林間鬆柏高度相仿,可是卻整整有五人合抱之粗,樹皮極為光滑細膩並顯出與鬆柏截然不同的潔白。

然而這棵看似嬌嫩雪白的古樹中間,卻有一道從頭至腳的巨大傷口,活生生的把一棵樹劈成了兩半,斷麵極其整潔,光滑如玉,可是卻顯得極為猙獰,要不是光禿禿的樹幹上透著的絲絲綠意,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它還頑強地活著。

在這棵猙獰古怪的樹邊,有一隻黑色的小毛驢一聲不吭地拉著一方石磨慢慢的走著,邊上則是兩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麵對麵盤坐,穿著相同的藏青色夾襖,若有若無的春雨隻是濕潤了兩人身邊的空氣,一樣的白發長髯,一樣的眉眼,竟是無法分辨出兩人的區別,而擺在他們麵前的則是兩盤棋。

“你這次敗得真可謂是丟盔棄甲,慘不忍睹啊,哈哈哈!”一名老者手捏一枚象棋子,仰天大笑,連白色長髯都飄了起來。

而對麵的老者則左手輕撫胡須,右手攥著一顆黑色棋子,悠哉悠哉地說道:“你瞧你這條大龍,隻需老夫一子輕點,便成死魚。”

一盤紅方攻勢淩厲且勢如破竹——是象棋,一盤黑方步步為營卻占盡優勢——是圍棋。

不同的棋,不同的風格,卻有著同樣的結果——落子即勝。可是兩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卻遲遲沒有落下,似乎是在等什麼,兩人在雨中發呆了幾秒鍾,手執象棋的老者擺手道:“無趣,真是無趣!”

手捏白子的老者認同的點點頭,抬頭看了一眼依舊陰霾卻不陰暗的天空:“這時候也不早了,這小子要出遠門,還起得這麼晚,真是沒道理。”

執象棋老者一拍大腿:“一會一定要拉著他大戰三百回合,否則等他走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

捏白子的老者擺了擺手,眉頭緊蹙:“萬萬不可,他也是要出遠門的,咱們不可耽誤他的行程,就下——一百局好了。”

離古樹不遠的地方,是村裏老承的家,陳墨揉了揉有些發紅的鼻尖,把一大桶豆漿倒進灶台上的大鍋裏,然後隨手擦掉了濺在灶台上的豆漿,對著草廬內靠在椅子上小憩的老承說道:“豆漿熬上了。”

老承似乎是沒聽到,草廬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陳墨忽然很想歎一口氣,於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極為緩慢的吐出,以免發出聲音吵了老承睡覺。十年前陳墨昏迷前的一刹那老承就在睡覺,而且等陳墨昏迷了兩天兩夜再次醒來的時候老承依舊在睡,於是陳墨發現了老承這個對任何事情都沒有興趣的人最大的興趣就是——睡覺。

陳墨在看到老承那隻黑色的小毛驢之後,再陳述了豆腐幹、豆腐腦以及臭豆腐與豆腐的關係之後,終於找到了一件能讓老承感興趣的事情——做豆腐。

於是村子裏就多了一個幹勁十足的豆腐老承和一隻幽怨的——小毛驢。

老承為了做豆腐甚至已經放棄了睡覺這個愛好,以至於陳墨都差一點忘記了老承這個老習慣,無奈的搖了搖頭,拿起昨夜收拾好的小包裹,感覺似乎比昨天重了些,陳墨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走了。”